伏靈山下,江家戰事愈發吃緊,伏靈山上,一片青松翠柏,江瑞生站在山巅俯瞰伏靈衆生,仍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自從當年劉權生抱着襁褓之中的劉懿回到淩源城,自己這個做二叔的,從未正眼看過劉懿一眼,他始終都覺得,即便是劉權生的兒子,也無法逆天改命,甚至連去年赤松郡那場圍追堵截後來被劉懿逃出生天,在江瑞生看來,那更像是一場小孩子過家家,并不能改變劉懿的結局。
一年光陰轉瞬過,今日再見,劉懿已經坐擁一軍兵馬,這讓江瑞生不得不感歎一句‘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不過,江瑞生對劉懿,也隻是‘刮目相看’中的‘随便看看’而已,自信而又桀骜的他,始終覺得:穩操勝券的那個,一定是自己,走到最後的那個,也一定是自己。
他靜看場中變化,忽然,江瑞生嘴角勾起詭異的微笑:等了這麽久,終于來了呀!
話音剛落,江瑞生腳下登時劍光缭繞,一股浩瀚無匹劍氣透地而起,向江瑞生裆下紮來。
這股從地下忽然出現的劍氣,進攻角度極爲刁鑽,又快又準又狠,換成普通人,估計現在已經被穿刺成人棍了。
不過,對于這一幕,江瑞生早有準備,自從在太白山被斥
虎死士偷襲後,他對斥虎幫和平田軍的關系,進行了深度了解和思考,到最後,他十分清晰地明白了劉權生和斥虎幫幫主塞北黎的關系,也明白了斥虎幫和平田軍,是生生死死不可拆散的堅實同盟。
既然不可拆散,又無法敵對,那便隻能防備。
爲了防備斥虎死士們的随時刺殺,江瑞生時時刻刻都在注意着他的腳下和周圍,他在日常,總是會将全身氣機四散在身體五丈之外,以氣機牽引,東西周圍變化,最後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這種獨特功法,在世人眼中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望氣。
而在江湖人眼中,修煉望氣這種功法是極爲緩慢的,也是極爲無用的,就連以修身養性著稱的道門,也極少會有人修煉這個偏門而的功法。
不過,天下沒有廢物的功法,隻有廢物的人,江瑞生日複一日,雖然沒有達到天人合一,但其洞察能力早已超乎常人,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就在斥虎死士奉劉懿的命令,潛藏于九地之下準備刺殺江瑞生時,竟被江瑞生察覺到了。
隻見江瑞生即刻動心起念,鞋沿兒閃起一道腥紅淡芒,身形飄飄然向後晃動一寸,斥虎死士從地底刺來殺招,被他有驚無險地躲了過去。
“怎麽?在太白山上用過的手段,今天還想故技重施?斥虎幫黔驢技窮了麽?”
江瑞生先是表情淡然,随後微微冷笑,嘲諷道,“奈何,你還是那個
破城境界的你,而我,已經今非昔比。”
地下刺殺江瑞生的斥虎死士,正是當年受命護在劉懿左右,後在太白山脈中給了江瑞生一劍後逃跑的死士申。
相同的招式,相同的人,隻不過,這一次,命運女神站在了江瑞生這邊。
死士申并沒有被江瑞生的一番嘲諷擾亂心神,他一擊不中,立即收劍重新潛入地底,準備伺機待發。
江瑞生怎能放過殺掉死士申的絕佳機會,他即刻運轉氣機,雙手食指伸出兩道形似人脈的絲線,快速探向地下,想要纏住即将歸土的劍,繼而将死士申拔出地面,怎奈晚了一步,死士申的劍如泥鳅一般,忽然縮短,被他成功逃脫了。
“還想遁地龜縮、伺機待發麽?哼哼,雕蟲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班門弄斧?”
江瑞生鼻孔輕哼,不屑嘲諷,但見他在青天白日之下,腳踏奇步,閃電挪移,瞬間升至半空,随後,江瑞生心念波動,呴籲一聲,手腕一震,手上如蛇吐信,化出萬道雪血絲勁芒,向方圓五丈之地激射而出。
江瑞生的意圖很明顯:既然我已經無法探知你死士申的位置,那我就趁你還沒有離開太遠,亂拳打死你!
死士申不愧十二刺客之名,人在地底,僅聽地上的聲音便暗呼不妙。
此刻,他内不能出、外不能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能狂舞長劍在土中上擋下封,左擋右格,施盡渾身解數,防禦着江瑞生
的瘋狂進攻。
江瑞生這一招撒網定位果然奏效,随着死士申在地下的動作幅度逐漸變大,三息之内,死士申的位置便告暴露無疑。
江瑞生見腳下不遠處的一塊兒土地發生輕微顫動,料定死士申必在此處地下,他悠然得意一笑,“入網,上鈎啦!”
江瑞生正欲彙聚力量全力進攻,身後一點殺氣忽然湧現,一柄劍已經欺近了江瑞生後背三丈之内。
江瑞生回頭定睛,瞬間釋然了。
原來,死士申用的還是老伎倆,隻見那隻受死士申操縱的小木偶手裏拿着短劍,向自己刺來,也難怪自己沒有察覺,這種無魂無魄的物件兒,中境以下的人遇到,真是防不勝防。
死士申以自己爲魚餌,成功誘得江瑞生上鈎。
不過,江瑞生看着那隻提線木偶,嘴角冷笑:斥虎十二時辰,自有春夏秋冬,五韻不同。但不好意思,我江瑞生已經是長生境文人,洞察力自然水漲船高,你這隻提線木偶,在我面前,不過是哄孩子的小把戲罷了。
江瑞生輕描淡寫地随手一揮,腥紅色的氣牆瞬間在江瑞生身後撐起,小木偶那柄劍刺入氣牆之後,頓如泥牛入海,化爲齑粉。
小木偶也随之燃起腥紅火焰,燒灼一空。
分神解決掉死士申那隻‘累贅’,江瑞生正要回頭對付死士申,卻見不遠處死士申行如流風,隻見他肩頭不動,腰身不回,腳下卻走得飛快,像是連腳尖都不沾
地一般,那速度足可比肩赤羽金雕。
江瑞生面上無奈笑笑,挑逗地說了一聲,“一劍緻命,殺了就走,死士申啊死士申,真是好辣的手,好狠的人呢!”
江瑞生一點腥紅上指頭,向死士申輕輕一點,随着破土之聲響起,一張血色大網拔地而起,擋在了死士申去路之前,在這刹那之間,死士申恍然知道:江瑞生之所以對付直接提線木偶,不過隻是做作而已,一張截殺自己的大網,早已編制而成。
隻是,他知道得卻已嫌太遲了。
死士申全力遞出一劍,迫退了血網數尺,他也連退數尺,雖然站穩了身形,但嘴角卻已有一絲鮮血流出,境界之差、算計之失,讓他内心極度煩躁,已經失去了作爲死士最起碼的冷靜。
眼見江瑞生已乘勢撲來,死士申體内卻已氣血翻湧,他自認隻怕再也接不住他一招了!
正當死士申意圖凝結心念最後一搏時,江瑞生已經其欺風而至,隻聽她“啪”地一聲,兩掌與死士申雙肩相交,死士申隻覺全身一震,再也站不穩身形,竟被江瑞生這一掌,震得橫飛五尺,血濺半空!
江瑞生看着奄奄一息的死士申,笑道,“學有所得,得而能用,用之能成也!死士申啊死士申,你應該感到慶幸,你是我修習《血祭》大成以來,光明正大殺的第一個入境武人。”
語聲一落,江瑞生左手疾伸,已将死士申那隻托着長劍的手
一把擒住,面上笑容仍自未變,左手一擰,一抖,隻聽得這死士申一聲慘呼,他的一隻右手,竟被這江瑞生似聞所未聞的殘忍手法,在這快如閃電的一刻裏,一擰一抖之下,硬生生地将他這隻托着長劍的手掌齊腕地扯了下來。
死士申縱然是鐵血硬漢,此刻可也挺不住了,腕間的鮮血直往外冒,他慘呼一聲,雙眼瞪得血紅,一咬牙,竟疼得暈過去了。
望着那具半死不活的人肉,江瑞生緩步前移下蹲,将右手按在死士申胸口之上,心念大動,右手立即變爲腥紅。
随後,江瑞生右手離開胸口,輕輕抖動了一下,死士申體内氣血如絲般彙入江瑞生手中、灌進江瑞生體内。
待得江瑞生起身,地上的死士申已經沒有了一點人色,如同死了許久的僵屍。
死士申一代豪俠,客死他鄉,到最後,連全屍都沒有留下。
很多年後,在《漢史》的編纂過程中,劉懿特意吩咐将塞北黎及斥虎十二時辰單列一傳,立傳著诔,讓他們千古不泯,以表對忠烈的敬仰之心。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戰場上,江瑞生吸食人髓後倒是精神大振,瞧着兵刃相擊聲不絕于耳、激戰更爲慘烈的山下,又看了看兩相對攻正憨的老趙遙和黃千翆,神情淡漠地緩步下山。
劉懿、趙遙、喬妙卿!
你們這些個不自量力的家夥,居然也敢擋我的路?
既然如此,我辦送你們上西天了
吧!
野昏邊氣合,喧嚣競飛漱。
血祭逼幽路,問道伏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