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樂城城西三裏的一處矮山山頂之上,劉懿和喬妙卿,正在凝神東望。
兩人腳下,一條蜿蜒曲折的官道,劈開郁郁蔥蔥的廣袤平原,向東一瀉而去,在萬裏無雲的碧藍天空下,恍若一條閃亮透明的緞帶,溫柔地纏繞着雄峻粗狂的遼西平原,美的讓人心醉。
兩人被眼前恢弘的景色所吸引,一時間,竟無法言喻,隻能悄然欣賞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目之所能及處,便是大漢帝國與高句麗國的分界線,吉恩河。
良久,陽光劃過了地平線冉冉升起,盎然的生機,彌漫了整個清晨。
劉懿揉了揉眼睛,轉頭回望,平田軍的士兵們,正在有條不紊的起炊生火,眼前的人間仙境,頓時多了些人間的煙火氣息。
咕噜咕噜,劉懿的肚子,不自禁地叫了起來。
喬妙卿撲哧一笑,輕聲道,“真是個人小飯量大的家夥。”
劉懿還以一笑,诙諧道,“多吃多幹,少吃少幹,不吃不幹。我吃得多,證明我能幹啊!”
小嬌娘正要還以顔色,卻忽然從劉懿語中聽出了一絲‘弦外之音’,不由得臉頰浮上兩片紅雲,如秋天熟透的蘋果,嬌羞的不成樣子。
劉懿看着喬妙卿忽然嬌羞的樣子,一是不解,思索幾息後,他忽然回過味兒來,對喬妙卿憨聲一笑,轉移話題道,“啊,這個,下面的戰飯,應該已經做好了,我們快收拾收
拾,啓程吧!”
喬妙卿點了點頭,悄然應允。
.......
這是劉懿第一次穿上京城中散大夫墨德擘前來傳诏時順道送來的朝服,他始終覺得朝服官氣太重、不接地氣,所以,在受領五郡平田令,兵出淩源山脈後,他至今也沒有穿過一次。
但今天不同,今天是平田軍整軍進城的日子,也是向遼西百姓展示平田軍軍威的日子,更是向天下人彰顯天子平田之煌煌決心的日子。
今天,這件朝服,不穿,也得穿!
漢朝的官服制作極其精美,黑色的袍服交領、右衽、系帶、寬袖、紅襯、斂口,給人一眼大氣而又不是婉約的感覺。
劉懿身着官府,外腰佩挂青色組绶,腰間鞶囊攜放一枚黃銅官印,加戴進賢冠,胯下賽赤兔健碩無比,好一個英俊潇灑朗少年。
人靠衣裝,一向粗布麻衣的劉懿穿上這一身行頭,隐隐有一種少年老成的滋味,讓人望而生畏。
劉懿策馬出營,營外,三百平田士卒嚴陣以待。
少年擡眼望去,一片金戈鐵馬。
隻見士兵們盔甲鮮明、刀槍锃亮,胯下戰馬線條優美、肌肉健碩,喬妙卿與北尤皖素衣淺鬥,如花傲放,各有風韻,停在軍中格外亮眼。
陽光正好,時光正好,劉懿大喊一聲‘走着’,輕扯馬缰,賽赤兔打了個鼻響,一騎絕塵而去,三百騎縱馬跟随,掀起一片塵土。
巳時三刻,劉懿找了個人聲鼎沸的時段,揮
兵策馬,從陽樂城北門緩入,整個平田軍氣焰雄壯,人馬合一,光彩奪目,瞧見之人紛紛駐足,贊歎不止,當真快活煞幾個白頭翁。
陽樂縣的軍民百姓們,仰頭望去可以媲美龍骧衛的精銳騎軍,再聯想到去年那個智計無雙的少年,不知誰說了一句‘是去年那獻計少年英雄’,夾道軍民頓時歡呼雀躍,叫好聲此起彼伏,有些人甚至不自覺喊破了嗓子,濕潤了眼眶。
劉懿激動得渾身顫抖,不免緊握馬缰,向道路兩側的百姓們點頭緻意。
丈夫隻手擎天地,衣錦榮歸把酒歡。
這種感覺,真他娘的夠爽快啊!
......
聽着山呼海嘯般的呼聲,帶領諸官吏靜候在郡守府門前的謝安,緩緩眯起雙眼,心中盤算起來。
常言道:桀不務德至百姓弗堪、商湯修德至諸侯皆歸。
能得到鄉親父老夾道歡迎,且獲得如此盛贊,謝安斷定,此子必非人間凡品。
想當年,蘇冉孤身來到京畿,大鬧翎羽大街,自己知道;樂貳兵亂,禍及一郡,自己也知道;任職遼西郡郡守後,自己才知道,原來,天下還有這麽一位智計殊絕于人的少年。
最近,謝安多方打聽才知道,此子居然是劉權生的兒子。
謝安恍然大悟!
龍生龍、鳳生鳳,生個老鼠會倒洞,此話可一點不假。
可是,自己雖然聽說劉權生有子,卻從未聽說劉權生的結發夫人是哪個,這就奇怪了!
謝安
神轉思回,心中暗想:劉權生聰明絕頂,或許出于保護家人,故意不讓外人知道呢!況且,劉權生媳婦是誰,那是人家的家事,自己在這猜個什麽勁呢?
秋日近尾日卻盛,謝安定了定神,靜聽陣陣馬蹄漸近。
不一會兒,平田軍爲首一騎的輪廓,已經在謝安眼中若隐若現,謝安嘴唇上下波動了分毫,不由感歎:世上少年英才真如江潮卷浪,層出不窮。
對于劉懿在赤松、彰武兩郡的所行所止,謝安自然清清楚楚,但他謝安才不信,一個十三歲的孩童可以擔起平五郡田地的重任,要知道五郡之中的世族雖然不多,但也不在少數,且都各有想法。
即使劉懿身後有夏晴、有鄧延、有應知,可他仍不信這小小少年能夠一路過關斬将。
即使這孩子是劉權生的兒子,他謝安也不信。
想到這裏,謝安眉宇一挑。
今天,他便要試一試,這少年究竟有何能耐,可以蠱惑聖心,拿下五郡平田令這個要職!
馬蹄漸進,劉懿潇灑趕來。
劉懿深谙官場禮儀,爲表敬意,沒等身後騎隊整齊停下,便立即滾身下馬,有意無意地打了個踉跄,才來到謝安面前,深深拱手,恭謹道,“晚輩劉懿,拜見謝郡守。”
才子如玉,一個長身玉立、英姿飒爽的少年俊彥出現在謝安眼中,不自覺引得謝安三分驚喜。
“哈哈!劉懿,倒是與當年...。”
謝安話說了一半,但
覺此言不妥,便幹笑着憋了回去,便将劉懿虛扶起來,拱手還禮。
“無妨,謝大人,您是想說,晚輩與當年東漢那位早夭的、僅做了二百天的濟北王劉懿重名了,赧赧!”
謝安微微一愣,旋即笑道,“不愧是劉權生的兒子,果然精通史學。”
“父親是父親,我是我。”劉懿嘿嘿一笑,開始說文解字,“‘懿’者,專久而美、從恣省聲。試問,天下間哪個父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是這樣的人呢?如此想來,父親爲晚輩起這個名字,便沒有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