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羞愧的擤了一把鼻涕，嘴裏喊着辣。
承乾冷啛了一聲，倒也沒說什麽。
隻是偶爾餘光中，會看到幾隻老鼠，縮在門邊不顯眼的地方，探頭探腦。
這玩意兒有些靈性，我能感覺到，和普通的野鼠很是不同。
如果我此時能照一下鏡子的話，竟然會發現，我的肩膀位置處，也有一隻差不多大的老鼠，正在那裏作吸食狀。
都說人有三把火，而我是一個隻剩下兩把火的人。
一邊的肩膀已經熄滅。
另外一邊的要死不活，那老鼠正在吸食的存在，就是肩膀上的這玩意兒。
沒有修行過的人，是看不見的。
我隻是一個略懂修行的人，可以說，學的不是升天之道，而是下地獄的法門。
所以，就算再借幾隻眼睛都将無法看清這一局面。
但承乾顯然是個正經的修行中人，原本正在埋頭吃飯，此時偶然一擡頭，看到的就是這般令人驚悚的畫面。
他死死地盯着那隻碩大的老鼠，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整個人打起了擺子。
其手裏碗着的碗，也是劇烈的搖晃起來，看着就像是要被打潑了去。
我離着他并不遠，感覺到異樣後，好奇的道：“師叔，你這是咋地啦？冷着了嗎？”
他那個樣子，就像是疾病發作，看起來有些不太妙。
我感覺放下碗筷，扶着他的手。
“你……不要緊吧？”
就沖着他讓我吃了這一頓飽飯，我都不會坐視不理。
“你看起來很糟糕，走，我送你下山去！”
我二話不說，扶着他就要往山底下走。
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将我強行按在原地。
“沒事，我隻是……寒疾發作，烤烤火就沒事了。”
聽到這個，我趕緊把外間放着的火盆子端了進來。
此時，這火盆子裏面有燃燒得很旺的木炭，煙氣消散得差不多，正好能端進房。
大概是真的很怕冷吧，畢竟是年紀一大把了。
我倒也沒過多懷疑，看着他手不再抖了，端起碗繼續幹飯。
一邊囫囵吞棗，一邊對他提了幾句建議。
“師叔，你這身子看來還是不太合适待在山上，這裏實在是太冷了，要不……你下山去住吧，等雪化了，春暖花開之時，再上山也不遲。”
“到時候，我給你買一棟大别墅，再找幾個大美女伺候你，你看咋樣？”
承乾大義凜然的道：“我是修行之人，豈有畏懼潛逃之理，這環境越是惡劣，越是能磨礫心性，反而大有裨益。”
接着轉移了話題：“小子，你……唉……你有什麽最放不下心的事情，可以談談嗎？”
“比如我，我這一把年紀啊，還是沒有看破紅塵，其實，我是被那瓜婆娘攆出來的，說起來有些丢人，和她糾纏了半生後，這一次，突然之間厭倦了。”
“這一次回來，可能以後都不會再下山了。”
他突然之間變得死氣沉沉的樣子，連帶着我也有些沉默下來。
想了好一會兒後，這才道：“我……的确有一件事，放心不下，卻無解。”
我把小玉的事情和他講了一遍。
然後道：“我以後死了，怕是也很難再相伴她左右，唉……”
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個世間遊晃，也不知道歸宿在什麽地方。
前程往事記不得還好，一旦捅破了這一層窗戶紙，就會有了牽挂。
這兩天，小玉越來越不對勁了。
我懷疑，她已經不在道觀外面，和我分開後，必然回轉市區。
渣男賤女的故事，真的就能輕松的一句就帶過了。
“師叔，我得回市區去，我放心不下她。”
“但我可能沒有時間了，求你，幫幫我吧！”
我把碗放下，裏面的大鵝肉早已經涼透了，冷油敷在碗邊上，無論如何也是吃不下去了。
我的碗如此，承乾的碗也好不到哪裏去。
終究還是辜負了這一大鍋的鵝。
他看着還在我肩膀上吸食的老鼠，眼裏有些許掙紮之色。
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作下了決定。
“陸離，你是個好人，就是命不太好。希望這一次，老天爺能站你這邊一次。”
“我可以幫你。你把眼睛閉上吧！”
我不知道他要如何做，才能讓一個将死之人，還能提着一口氣。
雖然有他的人生吊着命，但我還是感覺到生機在流逝。
今晚上，我很有可能就度不過這個坎。
如果沒有遇上承乾突然回來，我可能連這浮生半日閑，都無法延續。
感覺有什麽東西，從面前輕輕的刮過，帶着一股子淡淡的檀香味兒。
甚至，還有微不可查的血腥味兒。
我無法感知承乾的動作，他應該是在做法吧。
終于，就在我迷糊之際，肩膀處突然傳來針紮一般的疼。
我沒忍住，還是睜開了眼睛。
正好看到，承乾收功時的樣子。
此時，他的手裏拿着一根很長的銀針，上面有一滴黑血黏糊着，要滴不滴的櫃門子。
“陸離，你現在可以下山了，快去吧！”
我看着他蒼白的容顔，有些不太放心的道：“師叔，你沒事吧?你看起來狀态不是太好。”
在閉眼前，明明還是個很健康的老頭。
此時帶着一股子疲憊之色。
我有些驚慌，不會是爲了我，然後害了他吧。
那我豈不是成了罪人。
承乾不耐煩的道：“就是消耗有些大，忍忍就過去了，你慌什麽！”
“趕緊的吧，不然我一番辛苦白廢，你也不希望把時間浪費掉吧！”
“機會就這麽一次，快去吧！别留遺憾！”
……
在他的催促之下，我最終還是因爲心系小玉，咬咬牙離開了這個地方。
而此時，我的肩膀上早已經不見了那隻老鼠。
隻在承乾的袖籠裏，看到了有東西在不停的掙紮着。
似乎還将他咬到了，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确定我已經離開道觀後，他忍痛，将袖籠敞開，從裏面摔出來一隻肥大的老鼠。
它看起來比昨日的樣子，又要腫大一圈，此時面露兇光的瞪着承乾。
“你不應該走上這條邪路的，那孩子無辜，你放他一條生路吧！”
說完這句話，承乾隻感覺到心口一痛，卻是忍不住嘔出了一大口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