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起身,疑惑于方才的夢境,又奇怪于小二何時出現在自己面前的。
更困惑,原本自己面前的無邊鬼潮消失不見了。
“你什麽時候來的?”青山拉起了小二,茫然四顧。
小二張嘴打了一個哈欠,“剛剛。”
“有見到無面鬼嗎?”
“沒有啊,我來的時候就不見了。”
青山心中微凜,真是奇怪。
他忽然發現,就連自己身上的雲絲霧夢裙都不知何時陷入了沉睡。
回眸天地,他才感覺到,鬼潮并未消失。
而是退去了好遠。
如今又朝着妖魔海關城沖過來了......
“沒完沒了。”青山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才發覺,自己做了一個夢,就連耗盡的靈力也都恢複了。
“你先回财海吧,我還有事情要做。”
青山對着小二說了一聲,可是小二卻搖了搖頭:“不要,我要陪着青青。”
小二神色認真,似不願離開。
青山恍惚的看着小二,甩了甩頭。
有這麽一瞬間,他竟然感覺小二與夢中的狐仙姐姐有些相像。
但是這怎麽可能呢?
小二是他的本命之靈,狐仙姐姐......是美夢!
“也罷。”青山開口。
小二走到了青山的身旁,伸出了小手,拉住了青山的手指。
沉默之中,青山從夢中的景象之中出來。
心緒漸沉......
小二感到了青山的心緒變幻,仰起頭:“青青,咱們要怎麽辦?”
飛雪落花,絮絮揚揚。
青山看向了關外的那遍地屍骨,許許多多,他都未來得及爲那些撐傘人埋骨。
不過,也不重要了。
一大一小,兩人看着關外的景色。聽着天地顫動,感受到了退去的鬼潮靠近。
“他們都退出了妖魔海了嗎?”青山問。
小二點了點頭:“都已經退出妖魔海了。”
“那咱們也走吧。”
青山轉身,拉着小二朝着關城而去。
小二緊了緊青山的手指,仰起頭看向了青山的側臉。
“不守了嗎?”
“不守了。”
“那青落山怎麽辦?”
如果妖魔海被鬼潮攻陷,福澤被靈淵吞噬,青落山外的靈淵便會吞噬青落山。
這也是青山一直守在這裏的緣由。
這些,小二都知道。
她有些複雜,一邊擔心青山再次受苦,一邊又擔心青落山的情況。
她知道青落山在青山的心中有多重要。
青山深吸了一口氣:“青落山,我自有辦法解決。”
他有一個辦法,讓敵軍再無可能沖入妖魔海,讓靈淵永無可能吞噬妖魔的山河福澤。
如此,能保住青落山。
也能爲青仙州拖延很長的時間。
隻是這個辦法......
“哦.....”小二似懂非懂。
但是她卻感覺到青山心中應該有了什麽主意,但是這個主意,讓青山似乎有些猶豫彷徨。
青山小二兩人相伴着回到了妖魔海城中。
城中空空蕩蕩,人煙絕迹。
兩人走在寂靜的街頭,皆感到了一些孤寂。
妖魔海城中街頭的模樣,再次讓青山想起了那個來自靈淵的女子爲他展示出的畫面。
妖魔海如今的模樣,是否預示着往後這世間的模樣?
往後的稷世九州,是否會如而今的妖魔海一般?
便如靈淵一般?
鬼潮未至,讓青山還有時間能夠看看這妖魔海。
雪飄人間,滿城皆寂。
城中的飛雪爲妖魔海城中的街頭鋪上了一層霜白,妖魔海位于青仙州的極北苦寒之地,入秋便來了雪。
兩人看着街頭,于沉默中回到了送靈堂。
青山擡手一揮,将送靈堂中的所有東西都放回了财海之中。
那些靈牌,那些白绫。
“走吧......”青山心緒低沉。
“去哪?”
“去一個高的地方。”
......
不周柱上,淩于雲端。
那座安魂閣依舊立在那裏,隻是無人居住,門前的落雪也無人掃。
青山沒有敢進入安魂閣中,不敢去看大長老在安魂閣中又立了多少靈位......
他沒進過,卻能知道裏面必然有許多大長老的靈位。
青山于沉默之中帶着小二爬上了那株老槐樹,兩人坐在樹杈上,看着關外的天地。
在這裏,能夠看到鬼潮靠近。
小二抓着青山的衣角,輕輕問道:“青青在感傷大長老的死去嗎?”
青山緩緩的搖了搖頭:“其實與大長老也隻是見了幾面而已,沒什麽太多的感情。”
從始至終,與大長老的接觸不過短短。
所以大長老的死去,除了讓他感到複雜之外,理應并無太多的感傷。
可是......
大長老說:家不守何以守天下。
但是他在死後又說:天下不守何以守家。
他爲這天下撐着傘,爲青落山撐着傘,也爲青山撐着傘。
他讓青山去看看這世間的撐傘人,卻沒有讓青山多看看他自己,其實......大長老自己便是撐傘人。
隻因爲他不想讓青山學他。
“從始至終,他都隻是想讓我在妖魔海中,學會做一個撐傘人。”青山呢喃。
“因爲我是青落山少主!”
“我一定會是青落山的撐傘人......”
但是大長老又不願青山學他,因爲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結局。
“他說憐生方能悟命,但是他憐的,是衆生的生!”
“不是自己的‘生’......”
大長老死後,青山過了好久好久才明白,大長老不願親自傳他撐傘人的行事之則。
而是讓他去看其他的撐傘人。
因爲他害怕青山會與他接觸過多之後,在他死後會傷心。
不如,做一個隻有一面之緣的宗門長輩。
宗門長輩的死去,能夠讓青山明白很多事情,但是卻不至于因此太過傷心。
他用心良苦,青山明白。
青山回眸,看向了老槐樹後的那間安魂閣。
他緩緩開口:“大長老,我會如你所願。”
“去做宗門撐傘人!”
“甚至這天下的撐傘人,與您一樣,爲世人撐傘......”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那閣樓之上的窗台上,一個小老頭踮着腳,對他笑了起來。
眼中盡是欣慰與贊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