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淵所在,不适合仙存在,也不适合人存在。
待兩人回到水雲間之後,男子因在靈淵被消磨了生機,本就無多的時日,愈發的遲暮。
男子的兩鬓霜白,面容蒼老。
“好可惜,還是沒有在這世間留下我來過的痕迹。”
男子目光不舍,開口便是遺憾,“也不能陪你更多的時間了。”
“仙女姐姐,其實我真的好喜歡你......”
他剛到這世間之時有多害怕,如今便有多喜歡身旁的仙女。
是她如一束光,照進了他剛來時那手足無措的恐懼之中。
仙女低眸,兩手緊握而蒼白。
她望着懷中的男子,轉頭看向了遙遠靈都海上那座懸于天上的孤島方向,“還有一個希望.......”
“世人都說,我是最靠近她的人。”
“你等我,我去找她。我會去她的面前,求她低眸看一眼你......”
她......真正的仙!
或許,她有辦法呢?
男子聽說過,那是這片仙州的仙人。隻是她萬年未曾低眸看一眼人間,又怎會爲他低眸?
男子搖頭:“别去了,你不也是神仙嗎?”
“我再陪你幾日,或許離去,能讓我魂歸故裏吧.......”
仙女不怎麽會說話,她隻是顫抖地的低頭看着懷中的男子。
她眸中如海水翻湧,濕了心田。
“文卿......”仙女閉上了雙眸,顫聲道。
“等等我好嗎?”
男子仰頭,看到了仙女眸中的晶瑩。
良久,他點了點頭:“好。”
仙女喚出了水雲間的山河之靈,求山靈爲她護住他最後的一絲生機。
山靈答應,以封印将男子封在了其中。
“我隻能封印他百年,你隻有百年的時間......”
百年,是男子一生都無法苛求的時光。在她們的口中,卻似乎隻是行一件事都不足的短短時間。
仙女離去,朝着靈都海外懸于天上的孤島而去.......
百年時光隻似一息而已。
她歸來時,滿身疲憊,目光之中充斥着無盡的哀傷。
她終究還是未曾走到‘她’的面前,無法求‘她’低眸看一眼他。
男子從封印之中醒來,并未失望。
他似乎早已預見這個結果。
仙女爲男子找到了一朵仙草,“這株草名爲落霞,有毒。但是可讓你最後的時間,如仙人一般,你想要嗎?”
“吃下它後,隻剩三日時光,之後再無機會。”
男子将仙草服下,終于感受到了作爲仙人的不一樣......
“原來,修仙是這個樣子的。”
他感受到了周圍的一切,感受到了山川河流的浩渺生機。
仙女拉起男子的手:“你說,你喜歡我。”
“其實我也是。”
“你說,你來自他鄉,這個天地不讓你留下痕迹。我卻偏要你留下來過的證明.......我們結爲道侶吧?”
他如今也有了修爲,亦可成爲她的道侶。
三日的道侶,不長。
卻也足矣......
男子癡癡地望着仙女,仙女同樣也在看着男子。
那一日,兩人在水雲間山巅結爲道侶。
天地爲誓!
滄海爲證!
那三日,二人一直待在一起。
三日後,
男子身死道消,連屍骨都不曾留下......
仙女獨坐水雲之巅,望着這寂寥的世間。
“文卿...”
“文卿.......”
她口中一直念着,似再也走不出失去男子的心魔之劫。
這天地之間,困着他們二人的,是仙凡之别。
是遠在他鄉爲異客。
他無法修煉,便注定這數十載終将隻是如一場觸人心魂之夢。
她本孤獨,直到他的出現,她變得不再孤獨。
可在他離開之後,她便似乎再也回不到曾經能夠獨掌仙門的時候。
“文卿...我想你了......”
她坐于山巅,無助而蕭瑟的迎風而栖。
風中有霧,濕了雙眸。
......
她孤身一人,坐在山巅不知多久。
直到她發現,她終于還是讓他在這世間留下了痕迹,那是屬于他的孩子。
隻是,她卻發現,那孩子與他一樣......
...生無靈骨,生無命格。
“爲什麽會這樣?”她悲痛欲絕,黯然神傷。
她想盡一切辦法,好在腹中孩子隻是新生之兒,不似男子那般一切已然定型。
她誕下了孩子,帶着孩子去往了靈淵。
她在靈淵以自身半數修爲爲基,取靈淵山河生機,注入那孩子的體内,強行構建出了一道命格。
靈淵之地的山河生機銳減,引來了陰間的妖物。
她自知無法在所有的妖邪注視下護住孩子。
于是,她偷偷的将那孩子氣息隐去,将其放在了一處滿是仙修的小村之外,而後拖着重傷之軀,将那一尊看到過她孩子【九境無面鬼】引出了靈淵。
後以禁忌手段,将其封印,帶回了水雲間,鎮壓在了水雲間之下。
她不敢讓那尊九境無面鬼脫困,那尊無面鬼見過她的孩子。它若脫困,無人可再護着那孩子.......
這世間,誰能敵靈淵之中‘詭異’?
此後十餘載,她再未離開寸步。
........
青山看着身周一面面碎鏡之中的畫面,看着那曾經的過往。
一步,一步.......
他終于明白,爲何發财村會有那一劫。
是他五歲那年,其他無面鬼找到了發财村,才有了發财村之劫。
而他被藏在狐仙祭廟之中,才未曾被尋到。
“原來......發财村之劫,因我而起。”
青山口中呢喃,眸光哀傷。
他閉着雙眼,腳步沉重,朝着山巅一步一步而去。
在那山巅之上,一個女子盤坐在那裏。
她看到了踏着落葉,慢慢走來的少年.......
她期盼着,似乎又害怕着。故而她的臉上,隻有那種淡漠的神情,來掩蓋心中的波瀾。
“他還活着......”
她嘴角微動,眸中漣漪散開。
終于,少年走到了她的面前。
兩人相望着,沉默着。
終于,她張了張嘴:“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回應:“我叫青山,無姓。”
嗡!
鏡香相域微顫,似她心中的不平靜。
她不知該如何開口,也不知該如何求得那孩子諒解她當年的無奈之舉。
沉默間,少年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女人問道:
“你好......要做買賣嗎?”
女人仰頭,小心開口:“什麽買賣?”
少年道:“你給我兩文錢,我喊你一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