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了瘋人院的門口,知更看着周圍像是被吸引過來的、漩渦般的霧氣,神色有些凝重。
地上原本枯萎的雜草此時左搖右擺,恢複了青綠色,看上去充滿了盎然生機。
但這生機勃勃的景象在破敗的醫院之中,卻顯得有些分外詭異。
知更快步穿過了醫院的大門,來到了醫院的中庭之中。
在這裏,她不出意料地看見了戴着金絲眼鏡的漂亮女人。
對方盤腿閉目端坐在中庭的正中,轉動的羅盤平放在她的身前的地上。
而以這女人爲圓心,一個又一個冷白色的奇門符号漂浮着,構成了錯綜複雜的球體。
這是『守夜人』的“麥克斯”……
但知更清楚,對方的真實身份并不是麥克斯。
對方的外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周圍的符号和手段——在整個『死亡遊戲』的玩家群體裏獨一無二、再無分号的手段。
“『占蔔師』……”
知更看着對方,呢喃出聲,握緊了手中的鉛筆。
麥克斯、也就是『占蔔師』緩緩睜開雙眼。
“『守夜人』、知更,我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你。”
“令我更意外的是,你竟然會回來——我沒有主動去找你,難道你不應該趕緊離開嗎?”
占蔔師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波動。
知更搖搖頭:“我當然知道出去再彙報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我不會那麽選。”
占蔔師歎息:“你是想阻止我拿到這裏的秘藏嗎,老實說,你還不夠格。”
“誠然,你已經馬上摸到『心域』的門檻了,但是沒邁過去之前,你就是不夠格。”
知更搖頭:“我對那個沒興趣,我隻是『守夜人』、還不是『秩序』……不管閣下計劃了什麽,我并不是要破壞你的計劃,隻是……”
“隻是?”
占蔔師好奇地問道。
“我能隐約記得,我們『守夜人』裏真的有麥克斯這麽一号人,星城的『野豬』,人好像還蠻不錯的,”知更盯着占蔔師那張屬于麥克斯的面龐,“所以……我要确認一下,她怎麽樣了?”
占蔔師歎了口氣:“進來之前起了卦看了眼,卦象說是後半程會平生波瀾,藏于暗處一切順利,來到明裏禍端飛來……原來是這個意思。”
聽到占蔔師的話語,知更的面色一點點沉下去:“所以說……”
“我需要一個『一階』的身份,而我又不是很擅長『心理學會』暗示、操縱那一套,”占蔔師指了指“自己”、也就是指了指麥克斯,“所以我隻能把她的靈魂抽出來再灌進去……”
知更聽了占蔔師這輕飄飄的話語,默默地把鉛筆收了起來。
占蔔師聳聳肩:“很遺憾,你要是想救她,恐怕已經來不及了……所以,别做傻事了,出去以後彙報上去吧。”
“不。”
知更輕聲開口,打斷了占蔔師。
她取出了一個黑色的發圈,把自己淩亂如海藻般、對于家裏蹲畫師來說十分茂密的頭發紮了起來。
“救她來不及了,但是我還可以報仇。”
占蔔師眯起眼睛:“你跟她很熟嗎?”
“不熟,隻是同一個組織罷了……主要是你說她沒救之後,我突然又想起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關于我爲什麽我對她有印象,”知更低聲說着,“我出差到星城的時候,她說過關注了我的微博、很喜歡我的畫,說感覺我的色感很好、畫面都很有故事感。”
“這隻讓我感覺更沒必要了,”占蔔師蹙起眉頭,“這不是更說明了,你跟她幾乎完全不認識嗎?”
“不,”知更從懷中取出一把美工刀,“你這種『掠奪者』的人渣不會明白,她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
“所以我不允許你再用她的模樣擺出這種惡心的姿态了。”
知更說着,将美工刀劃過自己的掌心。
鮮血從傷口湧出,知更用另一隻手蘸着鮮血,在空中開始畫起了鮮紅的血畫。
畫作的内容并不像是有什麽實體,而像是某種後現代的畫作。
無意義的鮮紅線條與幾何塊堆疊着。
最開始,占蔔師還不知道知更在打算做什麽。
但很快……
占蔔師就明白了。
“現在的玩家還真是人才輩出……”
他感慨着,看着腳下的地面竟然也變成了那些仿佛是解構主義的鮮紅色塊。
知更似乎用了某種手段,正在逐漸把“現實”的物質替換成她的“畫作”。
同時,她也可以通過對自己血液凝聚成的畫作施加影響,來反過來影響現實!
她用手指在面前漂浮的畫作上狠狠地攪動着、被手指劃過拖曳的血液形成一個個尖銳的尖角。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了占蔔師的腳下。
占蔔師腳下的血紅劇烈搖晃着,随後翹起一根根的尖刺。
“好手段!”
占蔔師稱贊着,地上的羅盤飛起到手中,極速轉動着發出“嗡嗡”聲響。
在羅盤的轉動之下,他周身的白色卦爻符号也轉動起來。
占蔔師整個身體漂浮了起來,衣角頭發飄動着,如仙人臨世一般。
“不過,這種偏門手段再漂亮……也不夠看。”
占蔔師說着,再次撥動羅盤。
“震來虩虩,笑言啞啞;震驚百裏,不喪匕鬯!”、
兇厲中正的話語響起,與之相對的是天空中乍起的青白雷光。
“轟!”
雷光劈下,如天神震怒。
光芒散去之後,知更跪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邊緣有燒焦過的痕迹。
半空中染血的紙張紛紛落下,如雪片一般——剛才便是這些畫紙替她擋住了這幾乎緻命的攻擊。
但饒是如此,知更顯然仍舊受傷不輕。
她匍匐在地弓着身子,倒地不受控制地戰栗着。
手中的鮮血也失去了凝聚能力,肆意地流下。
占蔔師搖頭:“真奇怪,難道論壇已經把我排名撤下來了嗎?”
“『守夜人』的小輩也敢挑釁我了。”
說完,占蔔師正準備繼續剛才未完的儀式時……
地上還沒有恢複行動能力的知更笑了起來。
“嘶呵……”
聲音有氣無力,但是充滿了嘲弄。
她努力擡起頭看向了占蔔師。
“白癡……我來過這裏……我知道你想要什麽。”
“霧島之主的生魄,你現在……你拿不到了!”
話音落下,占蔔師臉色微變。
地面上的鮮紅崩塌,露出下方陳舊的酒窖!
酒窖之中,白色的霧氣噴湧而出,伴随着尖嘯和鳴泣,向着島外逸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