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付洛作出判斷和定論之後,林禦反而是反駁了他。
“不要忘了,福爾波洛,這不是什麽本格推理,以我們的價值體系作爲參考……這是‘設定系’推理。”
所謂“設定系”,便是存在特殊設定、超自然或者超現實力量設定的故事背景下的推理作品。
『死亡遊戲』的副本世界無疑是具有各種超自然的。
即使不夜城看起來和近未來社會很像、“真理公司”看起來像是什麽科技公司……
但究其本質,依然是依托于“情緒轉化”這種完全反常識、超自然的力量才建立起來的。
甚至——他們還信奉神明!
但面對林禦的提醒,付洛很平靜。
“我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朱明,所以我并非忽視了這種可能性,而是基于現有‘邏輯’和已知條件重新判斷後得出了結論。”
“我之所以判定這裏是‘密室殺人’的類型……正是因爲掌握了最先進的技術在高層有殺人嫌疑之後,依然找不出第二個嫌疑人、甚至無法給出第二個嫌疑人可能存在的證據。”
“這足以說明……以他們現有的‘知識’而言,他們相信沒有第二個人是可以通過更加先進的技術和某種漏洞、繞過他們的‘檢測’。”
付洛此刻重新換上了草帽,扶着帽檐開口。
“所有的密室一定都不是真正的密室、是利用某種詭計構建而成的騙局,”他冷靜地說着,“既然他們自己的調查部門作出了判斷,那我就相信這并不是某種更先進的技術在作祟,而是某種‘詭計’。”
林禦看到自信的付洛,感覺自己或許可以劃水了:“既然你這麽笃定,那就交給你了,大偵探。”
“我可不擅長解謎……尤其是這種破案,更是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外了。”
林禦說着,走到了在一旁待機的龐克多身邊,雙手抄胸靠牆站着。
龐克多蹙眉。
“這實驗室好生眼熟。”
“當然眼熟了,當年就是你負責封存現場、收集證據的,”科爾曼男爵歎了口氣,“也正是因爲封存現場的是你,我才會相信沒人在現場勘察階段故意銷毀對我有利、其他人存在的證據。”
此時的付洛已經走到了死去的裏德·克裏斯托弗身邊。
這是一名頭發已經全白的老者,他趴在實驗台上、雙手張開,面部朝下。
血順着身體流下來,彙聚在了他的腳下。
“看起來像是猝不及防中刀——隻中了一刀,緻命傷,但并不立刻斃命。”
“受害者當時正站着,應該是在十分專注地做某件事……這個角度,是在觀察試劑的反應吧。”
付洛說着,站在桌邊,模拟出了當年裏德·克裏斯托弗的站位和姿勢。
“然後就在這個瞬間,他聽到背後傳來兩聲腳步聲——實驗室裏隻有一人,所以裏德的第一反應是驚詫想要回頭。”
“可是回頭的動作太慢了,身體隻是微微偏斜——這導緻了入刀的刀口也有些傾斜、且那麽淩厲的一刀傷口末端卻有被‘劃開’的一點不和諧。”
“但兇手确實專業,這一點偏移絲毫沒有影響刀精準捅進了他的右側後背——這一刀就捅穿了肺底和一條大靜脈血管。”
“所以,裏德再也沒有力氣轉身了,他身體失去力氣、雙手撐在台上想要讓自己不倒下,努力擡起頭——實驗台前方有那扇密閉的金屬正門……”
“裏德應該知道自己逃不了了,身爲真理公司高層,他很聰明、也很了解人體……所以,他看向門并不是想要逃走,而是試圖接住門的反光看清楚兇手的面貌。”
“但很遺憾,他可能看到了也可能沒看到,總之……裏德·克裏斯托弗已經不足以讓他留下什麽有用的信息了——迅速地失血和肺部受傷已經讓他再也沒有力氣去寫點血字之類的了,他就這麽趴在實驗台上死去了。”
付洛說着,随後吐了口氣。
“兇殺還原完了,沒有什麽特别的手法……隻是背後偷襲一刀而已,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出刀太幹淨了,不像是第一次殺人,而且這匕首也像是專門的戰鬥人員用的。”
付洛看向了科爾曼男爵,對方歎了口氣。
“是的,我接受過類似的訓練……雖然我沒在外勤部呆過,但是接受家中安排進入真理公司之前,我曾經在叛逆期跑去不夜城的下城區混社團幫派。”
“在那裏,我學會了怎麽殺人……如何用刀和拳頭的事上,我都算是熟手。”
林禦恍然:“噢,難怪你被懷疑了,這殺人手法也符合你的風格。”
“不止如此,”付洛進入破案模式之後,眼神就前所未有的銳利了起來,他看向了科爾曼男爵,“還有呢?男爵?”
“你還隐瞞了很重要的事情吧。”
科爾曼男爵被付洛這麽說着,倒是顯得很平靜。
“何以見得?我覺得我沒有隐瞞什麽很重要的、和本案有關的事情。”
他反問起了付洛。
林禦倒是聽了付洛的話,瞬間便相信了這位偵探。
聽到科爾曼男爵這樣的反問,林禦立刻幫腔付洛。
“你都把記憶直接敞亮地拿出來了,爲什麽還不更加坦誠一點呢?”
“我們也是來幫你調查真相的,隐瞞也會給我們的調查造成困難的。”
林禦說着,科爾曼男爵沉默不語。
“我是真的沒有隐瞞。”
他再次說道。
“我不是白癡,男爵閣下,”付洛絲毫不讓,擡了擡草帽的帽檐,“縱然當時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是唯一嫌疑人,但你剛才提及了……在公司沒給你定罪的情況下,這位‘裏德·克裏斯托弗’所有的親友,幾乎都将你視作了兇手,這其中你一定隐瞞了很關鍵的一點。”
“比起客觀的證據,能夠使‘局内人’作出近乎笃定判斷的一定是某種比較主觀的、檔案裏可能都沒記載的東西……”
聽到付洛這麽說,林禦也反應過來了。
“是‘動機’!”
“他們一定是因爲你有着‘某種動機’,才認爲你是兇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