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确強調過禁止離開莊園的情況下，對方這一出做法又何嘗不是一種試探呢。
試探這一切的緣由，又還能否有所轉機。
這種小心思他已經在先知身上體驗過一回了，對于麥克的所作所爲便沒了忍受的耐心。
一而再，再而三。
或許夜莺小姐是對的，他本不該參與所有人的開幕演出，作爲幕後者這顯然是不合格的。
“川上，我...我隻是想要弄清楚一點。”
麥克重重深呼吸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掙脫開了被夏目緊抓住的手臂，猶豫着後退幾步拉開了與對方的距離。
此刻的他就好像再次回到了當初得知真相那個夜晚。
憤怒、無助，且...迷惘。
“你在騙我。”
“...從何說起？”
“還記得嗎？最開始你告訴我這是一場交易，我爲你工作，你幫我重新建立一座屬于我的馬戲團，可我這段時間又做了什麽？”
麥克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他的語氣帶着幾分顫抖。
因爲謊言，因爲欺騙，因爲抛棄。
“每次你都擋在了我的面前，就仿佛我才是那個需要保護的人，甚至你甯願讓一個外人加入計劃，也要将我們，莊園裏的所有人排除在外，然後——
然後...”
麥克漸漸沒了聲音，他的身體微微發抖，就好像接下來的話語對他而言更像是一個心結。
那個他其實早已面對過一次，卻僅僅将自己弄得粉身碎骨的真相。
“哈~我早該意識到的，一切都會重蹈覆轍。
這座莊園本就不是什麽好的歸處，你也不是什麽大發慈悲的好人，不然爲什麽你想要背棄我們所有人離開這裏。”
“誰告訴你的？”
對于麥克的指責，夏目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除了管家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件事。
可管家沒必要...不，也可以是他。
蘇格蘭本就不希望他去完成夜莺小姐推動的洗牌一事，隻是他覺得對方應該會保持沉默，畢竟重新加入這個世界去對對方而言有利無弊。
而在夏目思考誰是推動這一切的主謀時，麥克隻覺得眼前的少年又漸漸熟悉了起來。
不仍然是那副試圖掌控全場的模樣麽？
一樣的，一直都是一樣的。
隻是他的心态變了而已，在暗暗意識到夏目将永遠離開莊園的時候，他承認他慌了，就仿佛再次回到了當初面對着已然散掉的馬戲團。
他不想要這個結果。
麥克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來心中的不安。
“沒有人告訴我，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川上，回答我一個問題，我需要一個答案，就像當初爲此來到這座莊園一樣。”
“...”
夏目沒有應下這個要求，卻在等待着那個問題。
再去思考是否要回答。
麥克也清楚夏目的做法，他再次拉遠了自己與夏目的距離，直到背靠莊園大門的他隻需要緩緩一推，便可以重新回歸其中。
然後聽從命令地徹底保持安靜。
他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不會再有人默認他偷偷離開，也不會再有人...去那熟悉的馬戲團中叫醒他。
然後告訴他該休息一下了。
“你恨這裏嗎？”
【“第五個孩子，一定是太陽闖的禍，是誰...是誰偷走了瓦爾萊塔的表演！瓦爾萊塔已經準備好了，我們今天就可以開始排練。”
“我們所有人都恨那裏...我不會回去了。”
“你們什麽都不知道，特别是你，鮮亮又愚蠢的玩偶，麥克·莫頓！别傻了，你以爲喧嚣是什麽好地方？”
“我們都恨那裏，除了你！”】
腦海中一遍遍回想起當初那場遊戲，麥克不恰當地扯出了一抹微笑，仿佛那登台演出的雜技演員般标志，去等待起了又一個回答。
哪怕，他心裏早就有了屬于自己的答案。
“我當然不...”
而夏目的第一想法便是否認麥克的這出詢問，可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就好像是他的潛意識在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可他怎麽會讨厭歐蒂利斯莊園呢？
這可是他曾經唯一存在過的證明，哪怕記憶不在，隻要它靜靜伫立在那裏，便會時時刻刻地提醒着他——你不屬于這個世界。
你本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不該去撥動任何人的命運。
【你将失去所有，所有的地圖、所有的能力、包括如今足以安身的莊園，除開能夠再次回到這裏外，你将一無所有。
這個世界的認可與曾經的經曆将支撐着你繼續走下去。】
夜莺小姐的話再次在夏目的耳邊響起，但這回，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是夜莺小姐放你出來的？”
夏目突然洩了氣，他望着那靜靜将手放在了莊園的鐵質大門上，卻仍倔強地試圖等待他給予一個回複的麥克，隻感到了幾分由衷的恐懼。
是對麥克身後的莊園，亦對夜莺小姐的這一出安排。
對方在借麥克的口問他——
你還在眷戀什麽。
“也對，她希望我按照計劃行動，自然要提前讓我死心，也隻有她能越過我調動莊園内的一切。”
僅一聲冷笑的時間，夏目再次平靜了下來。
他無法掌握一切，便隻能學會去适應變數所帶來的落差，幸而在琴酒的教導下，他向來擅長處理這些麻煩的尾巴。
“麥克，這個答案原諒我暫時無法給出，但我在乎你，以及你們所有人。”
他的話讓麥克稍稍停下了推門的動作。
“接下來莊園的确會有些許變動，但在此之後你們會更加自由，不再拘束在這裏，難道你就不想像傑克那樣自由行動嗎？我正在爲之努力，還請你稍加等待，再給我一些時間，好麽？”
“...好。”
望着眼前真誠的少年，麥克最終還是沒忍心拒絕這份請求。
哪怕那不過是又一句謊言，他也不在意了，反正他能做的除了等待别無他法，不如就去相信着将一切交給對方處理好了。
“感謝你的信任。”
夏目就這麽靜靜伫立在門外，目睹麥克一步步消失在莊園内，随後面無表情地望向了身後被樹叢掩蓋的路徑。
“夜莺小姐，開始吧。”
【“看來你已經想明白了，那容我去會通知管家以及這個世界的主宰，請你做好準備，讓一切發生地悄無聲息，且...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