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一時間有些判斷不出這句話究竟是在開玩笑還是什麽,畢竟伊東的表情實在太嚴肅了。
看起來就好像真的打算這麽做一樣。
“就不能是你離家出走,身爲警員的我看不下去好心收留麽?”
“可我不打算離家出走。”
“那好吧,你就當我在開玩笑而已。”
伊東無奈地攤了攤手,但這種惋惜的動作卻讓夏目越發肯定起對方剛剛所說的那句話或許真的做好了付出行動的準備。
還真是...
你一個警員怎麽比我這黑社會還漠視法律?
夏目沒有繼續搭話,而是轉頭看向了周圍的環境,前面就到地鐵站台了,再前面還有公交車站。
該到說再見的時候了。
不過,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或許能稍微派得上用場呢。
他側頭看了眼即将落幕的夕陽,一時間不确定自己是否要将對方一同拉入這場黑夜,總不能僅僅隻是因爲遇到他倒黴吧。
而一旁的伊東仍在堅持聚餐的事情。
“真不打算聚一下嗎?或者邀請我去你家坐坐也行,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來我家坐坐也行。”
他刻意放緩了腳步,就好像不太希望這段已經确定的目的地來得太快,而這副磨蹭的模樣自然也被夏目收入眼中。
“别了吧,你的身份太緊張了。”
“我又不是以警員的身份去的,單單是我個人...你是在暗示我什麽嗎?”
見夏目的語氣不大對勁,伊東這會倒是終于反應過來對方爲什麽願意陪着自己在這裏慢悠悠地散步了。
而對方在他問出這個問題後的那聲輕笑也證實着這點。
“就看你敢不敢,接下我這個麻煩了。”
夏目轉過頭看向了伊東的眼睛,目光中帶起一絲戲谑的神情,金色的瞳孔在陽光的映射下燦然生輝。
他們此刻也已經結伴來到了公交站台的附近,伊東早早說起過他會在這裏坐車回去,而夏目則是會登上另一班車。
能給予他思考的時間不多了。
“你想我幫你做什麽?先說明,我不會輕易放棄目前這份工作,不過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麽麻煩的話,無論作爲警員還是我個人都會幫你。”
伊東的回答很客觀。
不過夏目也知道以他們的交情,還做不到讓伊東去違背自己的原則。
他隻是打算将這個選擇交給對方,畢竟他同樣很清楚對方很大概率是不會放棄掉這個機會的,這個...同他接觸的機會。
如果,前面的一切是事實的話。
他笑着低聲同伊東發出了自己的提問。
随後在對方下意識握緊手心、顯然還未緩過神的時刻,走上了那恰好停在他身後的車門,離開了這裏。
僅僅留下了仍在抉擇的伊東。
“如果考慮好的話,就給我打電話吧,當然你也可以向我說的那樣,當做從未遇見過我,反正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夏目的話散在了風中,而伊東回想着對方的那個問題,眼神中時不時閃過一絲掙紮的意味。
最終在摸向了自己收在褲袋中的證件後,長歎了口氣,放棄了将這一切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去帶過。
他的内心會不安的。
哈~遇到你真不知道該說我幸運呢還是不幸呢。
伊東無奈地搖了搖頭,原地等待起了屬于他的那輛回家的班車,腦海中則仍回蕩着夏目的輕聲問出的那個問題。
——你願意替我收屍麽。
......
“咕咕~”
獨自坐在道路墩子上的夏目靜靜注視着眼前的夕陽,神情帶着一絲灑脫的麻木,就好像抛卻了一切的瑣事,任由自己放空着大腦。
這裏離實驗室并不遠,僅三五十步的距離。
但夏目卻并不想這麽早去再次面對那些麻煩事,面對那将他當做籠鳥一般的家,便隻好暫時逃避了起來。
先知靜靜目睹了這一切,卻還是不得不選擇了來叫醒夏目。
【伊萊:傑克那邊快撐不住了,一旦他們打起來的話,對你接下來的安排可是一個重大的失誤。】
“可是,我不想回去。”
夏目擡手讓貓頭鷹能夠落在了他的手臂上,随後才看向了特意過來勸他的伊萊。
【伊萊:你在讨厭琴酒?】
“或許吧...隻是不太喜歡而已。”
夏目原本打算承認的話語在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後改了口,但内心的不安又讓他下意識想要避開去談論這個人。
而在今天接觸過伊東後,這個情緒爆發了。
他想離開這裏了,就像四年前那樣,不過這次從被動變成了主動而已。
【伊萊:你知道的,我是一名先知,而現在的你也是一名先知,能告訴我你是從未來看到了什麽嗎?我能感受到你在害怕,就像當初的我一樣。】
“沒有預知,但我有種莫名的預感,我不應該再留在這裏。”
夏目下意識摸向了自己的眼睛。
“這難道就是先知的宿命?沒想到到頭來我還是得設計一場屬于自己的死亡,就好像在重蹈覆轍一樣,你的。”
【伊萊:你...】
貓頭鷹不高興地歪了歪頭,而這個動作也讓夏目不由地笑出了聲。
“不得不說預知未來還真是個bug。”
夏目将話說得很明白,但目的已經達成的伊萊完全不介意自己的這個小動作被發現,反而輕輕戳了一下夏目的腦袋讓對方認真點。
【伊萊:我的故事你應該已經很清楚了,那麽現在,我能有幸做你的聆聽者麽?】
“你不是來勸我回去幫傑克的麽?”
【伊萊:他那邊不會出事,但等下琴酒倒是會過來找你,不過我想你已經做好準備了。】
夏目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他的确需要宣洩一下這段時間的壓抑,而伊萊的确是所有求生者裏,最爲适合作爲聆聽者的一位。
“我忘記了很多事情,但事實上又不是所有,我偶爾會回想起曾經的一些片段,想起我有過家人朋友,哪怕如今已經完全失去了他們,但我記得曾經我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活着,平平無奇。”
“現在我的生活幾乎沒有了任何的朋友,家人隻剩下了一個人——黑澤陣,但我更喜歡稱呼他的代号,琴酒。”
“畢竟比起家人,他先是我的上司,是可以随時殺了我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