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低沉的貓叫聲在安室透的腦海中響了起來,伴随其出現的還有揮之不去的潮濕的大雨氣息,将其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
“呼——”
好吓人的一個夢。
安室透深呼出了一口氣,揉了揉仍有些微微刺痛的太陽穴,随後才察覺到了周圍環境的不對勁。
這裏不是旅店的房間,而是...
他家。
會是貓做的嗎?安室透在回想起當時對方說的那些話,強撐着仍帶着疲倦的身子往卧室外走去,打算去印證一下心中的想法。
如果他回來了的話,那貓呢?
還是說,送他回來的那個人是...
“醒了?本來還打算把晚餐放冰箱凍着的,好等你醒了方便吃,不過既然你醒了的話那就請再稍微等待一點就好,我把它們拿去熱一下。”
那道記憶中已經開始逐漸褪色的身影這次終于突破了時間的枷鎖,完全重現在了安室透的面前。
是那般的真實。
是那般的...夢幻。
月光這次沒能透過窗照耀進這裏,因爲在那明亮的白熾光下,蘇格蘭正安然地忙活着自己的事,瑣碎的生活感讓人完全無法懷疑對方的存在。
安室透扶着門愣愣地看着廚房内不斷走動的身影,過了許久才遲疑地喊出了那個名字。
那個...快成爲他的夢魇的名字。
“景光...”
“對,是我,其實我也沒想到他會讓我過來的,不過說起來你現在的體質也不至于這麽差了吧,隻是淋了場大雨就發高燒了,不合格啊~”
蘇格蘭完全忽視安室透看向他時,眼中下意識帶上的恍惚與愧疚。
他隻是仍像曾經相處那般,調侃着對方的情況,就好像...就好像他們并非什麽本該生死分割的遺憾,而僅僅隻是由于某些情況,好久不見的摯友。
是啊,好久不見。
正如兩天前,蘇格蘭在碰巧遇到正在打工時的安室透時,脫口而出的那句話。
“諸伏、景光!”
可安室透顯然并沒有,或者說根本不想去理解蘇格蘭口中的這些話,他隻是重重地咬下了這個被隐藏在内心深處的名字。
然後,上前幾步緊緊抱住了對方。
渾身顫抖的。
蘇格蘭沒有避開這個擁抱,但臉上的笑意又重了幾分,他将手中的雜物往外送了送,免得等下把好不容易收拾了一遍的房間又弄髒。
隻是還未等他說些什麽,安室透輕輕吐出的那句話卻讓他沉默了下去。
“你爲什麽...還活着?”
你爲什麽還活着?
明明本該溫馨的場景,因爲這句問話仿佛被劃下了一道刀痕,硬生生擱在二人的中間。
但蘇格蘭卻完全明白安室透的心情。
因爲他還活着的話,就會有很多的麻煩接踵而來,會讓好不容易畫上句号的過往被再次翻出,會導緻有心之人心生疑慮,會...
推翻一切早就被制定好的計劃與方案。
“...這麽嫌棄我的話,放心,我等下就該離開了,我才剛回來沒多久,不會...對你們的計劃造成額外的影響的,我保證。”
...
“抱歉。”
在冷靜下來後,安室透也被蘇格蘭扶着重新坐回到了沙發上,畢竟他現在還算得上是一個病患,需要好生休養一番。
而蘇格蘭在将飯菜熱好遞給安室透後,也如對方所願地坐了下來。
不過他的心中對于眼前的這略顯生疏與防備的幼馴染,則更多地帶上了一種“還不如不見來得灑脫”的情緒。
果然,當時就不該順着信一的想法行動的。
向來沒什麽好事。
“你口中的他,是貓嗎?”
對于安室透的這個問題,蘇格蘭一時間沒弄清楚對方口中的貓到底是指什麽,但在思考了片刻後,還是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或許是,又或許不是,但很大概率是。”
而他的回答也讓安室透意識到了什麽。
“貓和小林,是同一個人嗎?”
“...這些我不能說,問點别的吧,不然我回去後可不好交代。”
蘇格蘭無奈地擺了擺手,就差沒把“你再問我就隻好提前離開了”這件事寫在臉上了。
當初蘇格蘭和他一樣也幾乎受到了相同的防審問的流程,安室透知道,如果對方真的不想說的話,自己很難問出有用的信息。
那不過是在浪費時間而已。
因此安室透倒也沒有再去爲難蘇格蘭的意思,隻是随便問了點和對方相關的問題,大緻是詢問對方過得怎麽樣。
當然得到的回答零零散散總結下來,也隻是一個——
還行。
“說起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吧。”
談着談着,安室透還是沒有隐藏自己的好奇問出來這個不該提起的事情,看看...那道本該足以緻死的、位于胸口的槍傷。
他想更加接近死而複生的真相。
幸而蘇格蘭并沒有覺得有所冒犯,直接掀起衣服露出了那道位于心髒上的漆黑的微小洞口,由于壞死而呈現黑色蛛網狀蔓延開的痕迹停留在上面。
煞是顯眼。
而看到這道傷口的安室透的眉目也順勢擰在了一起,面色變得晦暗起來。
“你本該死了。”
最終,他下了這樣一個結論。
“是啊,我早該死了。可誰讓是有人放不下我,而且又有那個能力讓我活下來,一直活着,直到對方不想活了,我才能去死。”
蘇格蘭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了這一切的真相。
若是單看這一句話,就好像是他在向安室透炫耀有人願意觸犯禁忌隻是爲了救活他一樣,但了解蘇格蘭的安室透很清楚其中的無奈。
畢竟有時候,活着可比死了要累多了。
特别是...
僅僅隻是因爲某個人活着的時候。
“這就是代價嗎?”活着的代價?
“也算不上,畢竟我可以選擇去死,但零呐,誰還沒有在拯救世界呢?我可不想你們都給我陪葬,畢竟他做的那些事我當時可感到了十足的不可思議。”
在提示到這個地步,安室透也意識到了蘇格蘭口中的“他”是在說誰。
“是那個小家夥?我記得你似乎是叫他...信一?”
而這次,蘇格蘭沒有再做任何的回應。
他隻是靜靜地看着安室透的眼睛,目光中的疲倦又加深了幾分,似乎是對于這位曾經的友人産生了一絲失望的意味。
但最終,這抹失望化作了又一分無奈,向着心底沉了下去。
“時間快到了,我也該走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完成當初我的遺願,如果...
一切還來得及的話。”
說罷,蘇格蘭便離開了這裏。
僅留下再次陷入回憶的安室透,開始不斷思考起了對方最後的這個眼神這句話,究竟暗藏着什麽意味。
直到——
【“他”不該待在這個黑暗的地方的,如果有一天我失敗了,你能不能替我...帶他離開這裏。——蘇格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