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相互對視着,卻又像是隔了一道隐形的牆般互不幹涉。
但最終,琴酒還是放棄了這種毫無意義的注視,任由夏目自暴自棄。
“憐惜老鼠的貓最終隻會被餓死,别讓我對你失望,黑澤信一。”
他認真地喚了聲夏目真正的姓名,試圖以此提醒對方能夠銘記起自己的身份,提醒對方…
别忘了誰才是他的同類。
随後便直接上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就仿佛是剛剛的提醒便已經是仁義至盡。
而夏目也在琴酒消失在視線内、在房門被帶上的那刻,徹底合上了雙眼。
冰冷的地闆與較低的室溫讓他的感到寒意,可心中止不住的悲涼才是緻使他麻木的真正緣由。
這種思維被凍結的感覺,很不好受。
他知道他應該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以應付來自琴酒的觀察,然後等一切都收拾好、等回到自己的房間、等隻剩下他一個人時,再将這種情緒爆發出來。
可是,他做不到。
甚至就連哭泣,這種最簡單的發洩情緒的方式都做不到。
他在悲傷嗎?可能吧。
但更多地,是恐懼。
是蘇格蘭的死,喚醒了他早已麻木的對死亡的恐懼。
蘇格蘭就像一束光,将他從深淵中拉了出來,并不斷指着深淵告訴他那是不好的事物,是需要逃避的地方。
可…
卻在即将離開的位置,又親手将他推進了深淵的懷抱,并用自己的生命告訴了他妄圖逃離深淵的代價。
他不想死。
但若是想到以後他會以一個罪人的身份死在警察的手上,死在任務或遊戲中,死在琴酒的槍下…
死亡似乎就沒有那麽令人反感了。
【要是沒有原來的記憶,可能我能更好地适應這個麻木的世界。】
夏目回想起了他在夢境中對自己說過的這句話,竟莫名覺得好笑。
原來哪怕失去記憶,他的本質還是試圖逃避與推卸責任。
或許他真的早就該死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bug,一個被世界意識所抵制的bug。
“喵嗚~”
而就在夏目仍處于自怨自艾的時候,一聲貓叫從畫室外的草叢裏傳了出來。
可夏目卻并沒有任何打算理會的意思,哪怕他腦海中的安已經告知了他那是普魯托,是那隻被留在了實驗室的小黑貓。
他應該去打開窗戶,讓它進來。
但…沒有。
他既沒有回應安的勸說,也無法做到将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就隻是仍然躺在原地,仿佛早已喪失所有感知。
【使徒:選錯了救贖的繩索,最終隻會墜入深淵,我想,你需要祂的幫助。】
“喵…”
伴随着安的解釋,窗外的普魯托又叫喚了一聲。
它着急地在窗前徘徊了幾圈後,見夏目真的沒有準備理會它意思後,才放棄了嗷叫,選擇在窗台旁蹲坐下。
看來,小黑貓又一次靜靜等守候在窗前,正如醫院時那般。
但這次,它不會再離開。
……
“咔哒——”
不知過了多久,伴随着一道輕微的開門聲,已經洗漱完的琴酒也是換下了平日裏的一身黑的風衣。
他随意穿着一件高領毛衣,又重新下樓回到了沙發旁。
不過也是偏深灰色的款式就是了。
在看到仍躺在地上的夏目後琴酒微微皺起了眉,側頭看向了大廳的時鍾,那裏顯示的時間早就過了安格爾口中的三個小時。
而夏目仍帶着那種絕望的氣息,并未有所好轉。
窗外不知什麽時候到來的小黑貓已經趴下,但頭的位置始終擺向着夏目所在的位置。
一雙金色的貓瞳微眯着,望向琴酒的視線中帶着些許敵意。
觀察到這一幕的琴酒有些難以置信,他對自己的感知很是信任,可此時他卻不确定自己應不應該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他居然在一隻貓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飾的惡意。
真是…
亂了套了。
琴酒面無表情地一步步走到了夏目的身旁蹲下。他望着仿佛睡着了般毫無反應的夏目,突然惡狠狠地冷聲指責起了對方的行爲。
“要睡去自己房間睡去,别待在這裏礙眼。”
就好像隻要這麽說,便能減緩他心中莫名産生的不安一般。
這與當時看見病床上的夏目時同樣的不安。
可是。
此時的夏目就連安和普魯托都不願搭理,更何況一直将他當做工具人和累贅對待的琴酒呢。
而琴酒在觀察到夏目在聽到他這句話時微微轉動的眼珠,便知曉對方并沒有睡着,隻是不想搭理他而已。
“…呵。”
…真想直接掏出槍把這個讓他心煩的小子給崩了。
琴酒揣着夏目的衣領将其從地闆上提溜起來扔到了沙發上,自己則在一旁坐了下來。
強烈的拉扯感讓夏目感到些許不适,特别是鈍感的撞擊讓他的傷口有重新裂開的可能。
不過…
他難道還能指望琴酒照顧下他的傷勢嗎?對方沒直接開槍弄死他、還願意将他從地闆上拉起來也算是仁義至盡了。
“有時候我很好奇你腦子裏究竟裝了些什麽。”
沙發另一頭的琴酒自顧自地點上了一支煙,打算好好和夏目談一談,以嘗試補上這份延遲的親情。
畢竟,将一個人培養到這個地步是需要消耗許多精力的,也是需要消耗許多資源的。
雖然組織并非是無法承受花費在白酒身上的沉沒成本,但琴酒同樣并不認爲放棄掉如今的白酒是所謂的及時止損。
他想BOSS和他的想法是一緻的,所以才允許了白酒回國,并對他交代了許多似是而非的囑咐。
這便是…
琴酒在這幾個小時内思考出的答案。
“我記得你小時候明明很怕我,卻總喜歡往我身邊湊,甚至每次我出任務都想要跟着。”
琴酒故意提起了從前,來拉進與夏目的關系,可明明是故意放緩的語調,聽着卻是比平日裏更加讓人恐懼。
就仿佛這并非叙舊,而是臨刑前的審問。
“所以從什麽時候變了呢,似乎…”
“正是我将你交給那兩個卧底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