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曾有這樣一個人,照顧你、陪伴你、把你當成了值得信賴的朋友,哪怕你知道你與他并非同路人,他總有一天會離開,還會選擇…
沉淪在内嗎?
夏目不确定自己是否會深陷其中,但他知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一定會嘗試去阻止對方。
然後坦然接受對方的離開。
可,想法向來是最美好的,在臨近情緒崩潰時,沒有人能控制自己的行爲。
【如果我當時沒有将槍給他,結局會不會有所改變?他被黑麥控制住,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明明按照劇情發展,黑麥也是卧底啊,甚至都已經開始互爆身份了…爲什麽、爲什麽還要選擇自殺呢?】
【波本…爲什麽暴露的不是你啊?爲什麽偏偏是…不行,我不能那麽任性,他會生氣的。】
【…我不接受你的死亡,你隻是正在出秘密任務,不能透露行蹤,也不能帶上我而已…】
而到了這個時候,人們大多會選擇自我欺騙。
甯願欺騙自己那人正在某個自己未曾得知的地方歲月安好,也不願接受他已經死去的事實。
甯願…
主動被人改寫自己的記憶。
……
“叮鈴——”
畫室的門鈴在今晚被第一次按響,亦是最後一次。
屋内煙霧缭繞,仍坐在相同位置上的琴酒并沒有在門鈴響起那刻便起身去開門,反而是第一時間掐斷了手上的煙。
不過很快,他便意識到來者可能并非夏目,而是原路返回的安格爾。
畢竟,夏目有這裏的鑰匙。
“怎麽回事?”
在看到安格爾牽着格外安靜的白酒出現在門口後,琴酒迅速在腦海中過了遍所有的可能,但沒有一種可能會是這般的發展。
“是這樣的,我被白酒伏擊了。”
“嗯。”
安格爾倒是毫無停頓地交代起了這件事。
但琴酒卻并沒有再請對方進去坐坐的意思,隻是緊緊皺着眉頭靠在了門框旁,等待着對方繼續說下去。
見狀,安格爾便隻好将夏目拉到了身前,當做擋箭牌般遮擋住琴酒猜疑的目光。
“爲了自保,我引爆了上次種下的心理暗示,現在人就交給你了。”
“他怎麽了?”
“意識被絕望沖垮了,你可以将現在的他當成一個暫時封存了情感的活木偶,這是人類大腦特有的自我保護機制。
至于恢複,等一段時間他自己緩過來就可以了。”
“具體多久?”
“快得話三五個小時,慢得話…一兩天吧,在此期間不用管他,不過等這段時間過了就需要多注意一下了,他很可能會因爲接受不了事實而進行自殘行爲。”
安格爾思考到琴酒對夏目的威懾力,刻意将病情往小往輕了說,以此來将對方的注意力集中的夏目身上。
而非他這位造成這一切的醫生。
隻不過,早就經曆了一次這種畫面的琴酒自然不會再像上次關谷森那般,這麽簡單地放過安格爾。
“心理暗示具體内容是什麽?什麽事實?”
“這是保密工作…不過我想以你和白酒的關系,應該沒什麽關系。”
安格爾原本并不打算将這個透露給琴酒,但在看到對方打算掏出手槍的動作時,便瞬間改了話風。
心中則忍不住地暗暗吐槽,原來白酒那些不好的習慣都是出自這啊。
“我篡改了他原先在日本的記憶,讓他離開的原因從由卧底的牽連變成了被排擠針對,并使其大量遺忘了關于曾經的搭檔已死亡一事。”
“…你的意思是說他因爲一個卧底才變成這樣的?”
“額,應該說是因爲接受不了搭檔是卧底且已經死亡吧。”
琴酒突然的多言瞬間便讓安格爾明白了夏目平日裏受到的壓力,心中所藏匿的悲觀究竟來自于誰。
畢竟,明明是自己最在意的人,卻被簡簡單單一個“卧底該死”代替全部,甚至這般的言語還來自身邊最親近之人。
就像是…
你最喜愛的小熊被當面拆掉,理由卻是一個簡簡單單地“男孩子不應該擁有娃娃”,這小孩不出心理問題可能嗎。
但安格爾在稍稍反駁了一句後,卻沒有再選擇繼續爲夏目去争取琴酒的理解。
他是一個心理醫生,卻不是一個慈善家。
沒有那麽多精力、時間與資本去拯救組織内所有的問題兒童。
哪怕,白酒是一名代号成員。
琴酒看着格外安靜地夏目,冷笑一聲扯着夏目手臂拉到門内,就像是認可了這個托付一般。
随後才接着望向安格爾,問道:
“呵,我知道了,還有什麽事嗎?”
安格爾搖了搖頭,再次看了眼仍渾渾噩噩的夏目,轉身打算離開這裏。
而就在他轉身,琴酒還沒拉上門的那刻,夏目漠然地擡手瞄準了安格爾的身影,無聲地按下了扳機。
“啪——咔搭——”
但什麽都沒有發生。
子彈什麽的早就被安格爾給卸了下來。
而在擊錘撞擊擊針的空音響起後,夏目便直接松開了手,任由手槍掉落在地,發出咔哒般與地面的撞擊聲。
琴酒自然是目睹了夏目的所有動作,卻并沒有任何試圖阻止的意思——他可不喜歡安格爾這個人。
“白酒?”
緊接着,他喚了夏目一聲,但夏目卻像是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般,并未有理會琴酒的意思。
隻是靜靜地偏過頭,看向琴酒仍拉着他手臂的手,似乎在示意對方放開他。
但又抿着嘴,什麽話都不說。
“…啧。”
琴酒此時也有些不耐煩了,他甩手将夏目扔到地上,随後自顧自地撿起來那把槍将其收好,并帶上了門。
而夏目則仿佛完全秉從了在哪裏跌倒便在哪裏趴下的遵旨,直接躺在了地闆上,未有絲毫打算起身的意思。
在找了個地方放下那把手槍後,琴酒才抱着手靠在了夏目旁的牆邊。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仿佛喪失了生氣的夏目,語氣也帶上了絲許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一個卧底而已,我早就提醒過你的任務便是監視,誰允許你将他們當成同伴的?”
“…”
但夏目隻是稍稍側頭看向了琴酒,被甩掉了些許的墨鏡下的眉目中,透着一絲自救般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