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聽聽你在說什麽,嗯?”
黑影的語氣壓抑且帶着發自内心的不滿,就像是在面對一個不服從安排還挑食的鄰居家小孩。
雖然夏目對他們而言應該不能算什麽都不懂的小孩,而是被黑暗組織的上司以學習爲由派來監視他們的督察。
是…
一個熟悉的麻煩。
隻是,既然對方沒有将他是卧底的身份說出去,是不是意味着對方也對于這個黑色組織感到不滿,卻又無可奈何。
可惜,要是他再去早一點就好了。
要是他沒有想着要爲對方找到原先的家人、找回失去的記憶,而是選擇直接和上級申請領養這個小孩,或許…
對方就不用被迫參與這麽進這個組織。
這樣,他也就不用面對這位身處敵方陣容的,這個被自己親手救起的小孩。
爲什麽…
爲什麽那麽多小孩中,偏偏是對方被組織選中了呢…
黑影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微微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沒能改變夏目的想法,答應下了這個要求。
“我知道了。”
而這邊,一直在看戲的夏目也被黑影這副平靜中帶點敢怒不敢言的态度給逗樂了。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等待着進一步回顧起這被自己遺忘的過往,回顧起…這難得的歡樂時光。
所以說夢中他才好做回自己嘛~
畢竟是在日本生活了這麽久的,夏目自然是明白這道菜對于一個日本人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麽。
它雖然比不上菠蘿披薩對于意大利人,比不上草莓麻婆豆腐對于中國人等奇葩菜品來得讓人憤怒,但在水果價格格外昂貴的日本,這已經算是一道極爲奢侈的黑暗料理了。
而當時的他顯然也是知悉這個道理的,夏目也很快聽到了來自他的那聲嗤笑。
“噗嗤…”
那個他,就暫時稱爲信一吧。
信一倒也沒有真的爲難黑影的意思,他隻是想看看對方究竟能對他縱容到什麽地步罷了。
是因爲…慚愧啊。
他将這發出内心的暖意壓下,站起身繞過黑影自顧自走到門邊,還未等黑影的詢問出聲便接着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好。”
…
伴随着這聲應答聲響起,夏目的場景再次變換起來,爲他不斷展示着接下來的場景。
他們一起去逛了超市、一起買好一切所需要的物品。
而在這期間,信一則如同一個誠摯的随從般,什麽都沒有多言,隻是默默跟在那個看不清臉的黑影身後。
可他望向對方的眼神卻帶着自己都未曾察覺到溫馨與向往。
隻是…
這一切卻又被此刻的夏目盡乎看在眼中,不帶任何評價,亦不帶任何共情。
“原來這才是我所害怕的麽…”
夏目自嘲地笑了笑,他從地上支起身來,緩緩朝着信一走去。
——他忽然也想親身再參與進這場源于過去的美好的夢。
…
“…你真的要這麽做嗎?”
黑影拿着一盒西瓜和一袋胡蘿蔔,還是有些不确定地詢問起詢夏目的意思。
“嗯,我會全程看着你的。”
夏目微微點了點頭,順着不斷湧出的記憶回應着對方的話。
他緊接着便熟練地将準備用到的刀碗從櫃架上取了下來,一邊故作慌亂地給黑影打下手,一邊悠閑聽從着對方溫和到根本沒有任何威信力的指揮。
“那就幫忙把那些胡蘿蔔洗了吧,我先處理一些别的食材。”
…
“你會切菜嗎?…放着等下我來吧。”
…
“把水關小一點,别弄得到處都是。”
…
“把新盤子給我放回去!把這個拿過去沖沖水就行了…你能出去嗎?我一個人來就行。”
似乎是終于受不了夏目的幫倒忙了,黑影有些無奈的想要将夏目給清出去。
“我拒絕。”
而夏目也很快駁回了對方的這個提議。
“…”
此刻的黑影似乎還沒有找到應對夏目的方法,便隻好默默歎了口氣,重新安靜下來,不去試圖将夏目算入自己的安排中。
接下來的切菜、洗鍋、在鍋中放入西瓜和胡蘿蔔以及各種必須的調料都十分的順利。
可在即将關上鍋蓋的那刻,夏目再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再加點醬油吧。”
“不行,會鹹過頭的。”
這次黑影倒是十分果斷地拒絕了這個提議,對于做菜他還是很有心得的,知道什麽意見可以參考,什麽意見根本不行。
“…可是,這看起來太紅了。”
“紅?那可以加點香菜或者蔥。”
黑影似乎是注意到了夏目語氣中的遲疑,他看着鍋中的西瓜和胡蘿蔔,承認這道菜的顔色是過有些過于單調了。
而在小孩子眼中,色彩好看的确是一個菜所需要具備的一個重要因素。
他從一旁拿過裝着碎蔥的小碗和香菜打算讓對方挑選一下哪個順眼。
可一回頭,便看到了手中拿着醬油瓶,由于身高問題正踮着腳不斷朝鍋裏加醬油的夏目。
“你這小家夥…”
黑影連忙上前幾步,打算搶過對方手中的醬油瓶。
隻是,信一可是合格地通過了來自琴酒的考核的一個真正的預備役代号成員,自然不可能輕易被黑影給奪走手中的物品。
而黑影在因爲大意的失敗、甚至被對方下意識地攻擊後,也重新意識到了夏目身份的特殊性。
——信一早就不是一個不做任何防備的孩子了。
黑影看着一臉凝重、還帶着些許緊張與歉意望着他的信一,終于放棄了以一個正常小孩去對待對方的想法。
他突然裝出了一副再不聽話你就給我滾的氣質,惡狠狠地對夏目說道:
“把醬油給我。”
“你爲什麽不生氣呢?”
夏目看着虛張聲勢的黑影,帶着再也壓不下心中的笑意問出了這句話。
畢竟這演技在他眼中,盡是破綻。
或許對方裝出冷漠的表情,會更容易騙過他,就像…
就像…
騙過他那次。
夏目默默将笑容收了回來,他看着因爲這不在記憶中的詢問而卡住進一步動作的黑影,不再做出記憶之外的選擇。
在将醬油瓶放在離他最近的桌面上,便直接退出了廚房。
而随着夏目的離開,黑影重新動了起來,那在廚房忙碌的身影看起來是那般的溫馨,那般的…
虛幻。
“這終究隻是一場夢啊。”
夏目環顧着周圍部分清晰部分模糊的場景模型,有些懷念起這個原先生活過一段時間的安全屋了。
“散了吧。”
他朝着空中喊道,命令着少年将這個夢散去。
而順着他的聲音所引起的波浪也很快将周圍的場景給破壞地隻零破碎,連帶着廚房内的那個黑影一同散去了。
不過很快,黑影便又重新凝聚起來。
并朝着夏目的方向不斷走進。
甚至随着他的不斷靠近,原先被黑色隐藏的相貌也變得越發清晰。
——黑色短發,留着胡子,仿佛一個十分滄桑的大叔,根本沒有他記憶中那位眼中充滿光芒的年輕警察的模樣。
是蘇格蘭。
夏目先是微微皺眉,不過很快便重新帶上了得體的笑容,等待着接下來的發展。
畢竟他還是很珍惜他們之間的相處時光的。
“怎麽了?”
“信一,川上。”
“嗯?”
聽着對方十分正經的語氣,夏目也稍稍認真起來,思考起這次又是少年的何種手段。
——他可不記得對方有這樣喊過他。
“别忘了我。”
蘇格蘭表現得似乎很是在意這件事,他就像一個活生生的真人般再次站在夏目的面前,生硬地對着對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夏目看着這個記憶中的蘇格蘭,笑着搖了搖頭。
“不行。”
随着這聲果斷的拒絕,蘇格蘭的目光仿佛也暗淡了些許。
他又重新變成了黑影,而後伴随着一陣應該在此刻出現的風,一同散去了。
“走這麽快幹嘛…”夏目有些不滿地吐槽了一句,而後也孤身朝着夢破碎的方向走去。
朝着離開這片空間的方向走去。
…
“不過,下個夢再見吧,蘇格蘭…或者說,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