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并沒有對于夏目的話産生任何情緒,反而出聲反問,顯然是一點沒相信夏目的話。
“那我現在該如何稱呼你呢,Painter(畫家)、Jake(傑克)or 夏目川上?”
對于最後那個名字,約翰用标準的日語念了出來。
看來對方早就暗中利用自己的資源,調查好了夏目的信息。
…
“呵。”
“把錄音裝置交出來,可比你剛剛那番發言更能讓我感到安心。”
見對方不願再裝模作樣,夏目也不配合他演,笑着輕聲訴說着對自己有利的條件。
他自始至終閉眼低着頭,哪怕是約翰一口一句“你知道的”時候也未有半分動彈,再加上口罩的遮掩,讓對方根本無法觀察出他的表情。
巷子重新回歸靜寂,隻是這次還帶起了股蕭條的韻味。
黑貓躲在了夏目的陰影裏欣賞着陽光。
約翰側頭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如同虛幻般在陽光的映照下越發透明的少年,猶豫着自己接下來的決定。
而夏目,在等待對方的選擇。
如果說有人以爲應對一名狙擊手的方法是近身戰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組織内的狙擊手自然也是受到過類似近身應對的方式,很簡單,配一把手槍就是了。
而約翰由于受到夏目的影響,他最常用近身道具…也是刀。
因此夏目口中雖然說的是錄音裝置,倒不如說是對方的武器裝備。
…
陽光透過迷霧開始打在他的身上,卻隻能對應顯得越發漆黑。
他這次,需要将自己周圍的一切利用起來,來度過這麽個重要時期。
他承認,他有賭的成分。
因爲…微小的偏差都會緻使完全不同的未來。
他剛剛那些話,已經算是将自己置于對方的案闆上了——隻要約翰拿着錄音前往組織,不但不會因爲殺害代号成員而遭受追殺,反而很有可能直接繼承他的代号。
一躍成爲所謂的…“代号成員”。
這是一場對于人性的考驗。
當然這不是說他會束手就擒。
因爲一旦對方選擇了對他下手,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将對方當做白霧的獻祭品。
然後…
冒着更大的風險去進行自己的計劃。
就看平日裏一直叫嚣着對他保持完全忠心的約翰,在這般利益面前,究竟能“忠心”何種地步了。
當然看在原先是隊友的情況下,他會留下對方一命。同時他也會借此機會,暫時脫離組織的操控。
哦,到時候記得和BOSS報備一下,不然先生會氣得又不吃晚餐的。
就是不知道這般上位的約翰,能在琴酒的疑心下,活多久了。
話說琴酒會不會以爲是約翰設計的這一切,然後幫我報仇?
應該不會…畢竟想必經過這些天的舉動,琴酒肯定也挺讨厭他的吧。
而若對方真的選擇将竊聽器什麽的交出來…
夏目稍稍側頭,閉眼望向了身側的黑貓,默默地劃掉了這個假設。
若對方願意聽話,他自然有其他的安排。
更好的安排。
隻是,約翰你真的甘願隻追随我的腳步嗎?而非…取而代之。
…
“你在想什麽?”
約翰似乎一直在盯着夏目,連對方這般微小的動作都有察覺。
“在想你會怎麽殺我。”
夏目回答地也毫不避諱。
“…哈哈,不要開玩笑了,我怎麽會殺你呢?”
約翰像是真的被夏目的話吓到,他撐着牆起身,來到夏目面前重新蹲下。
“喏,你要的竊聽器。”
小小的錄音裝置就靜靜地拿在約翰手中,被伸向擺在夏目眼前。
“不是你教導我,在這麽個組織裏,與其他成員私下交談都要帶錄音裝置嗎?”
“你不會…自己都忘了吧?”
約翰像是對夏目的懷疑很是失望一般,手一側,便要将竊聽器扔到夏目懷中。
而他的另一隻手像是爲了固定身形一般,放在大腿一側沒有絲毫移動。
“呵。”
随着夏目的這聲輕呵,約翰便已經以極快的速度,用另一隻手配合着身形,成功将匕首抵在了夏目的脖頸處。
以夏目所教授給對方的手法。
一旁的黑貓也随着約翰的起身而逃離。
…
“看來,你是真的很是虛弱啊。”
約翰壓在夏目脖子處的手肘強行讓對方擡起頭看向了自己。
而脖頸上的刀卻遠離了幾分。
“把眼睛睜開,看着我!”
夏目很是順從的睜開了眼,一雙不同于以往的灰色瞳孔映入了約翰的眼眸,讓他不由得一頓。
而這停頓照以往練習時的情況,這把刀早就應該在瞬間反過來抵在約翰脖子上了。
可…
“爲什麽不反抗?”
“我信你…”不會動手。
夏目帶着笑意的話傳進了對方耳中。
明明應該是處于弱勢一方的夏目,此刻卻像是待在自己的主場般,嚣張且自信。
而約翰看着眼前這個完全不在乎自己生死,那雙不同以往深邃黑眸的灰色眼睛透着完全看透自己的神情的家夥,真想不顧一切地将自己的匕首直接插入對方的心髒。
其實不知爲何,他總有一種想要弄死對方的想法。
隻是他忍住了。
他也不是沒有注意到周身迅速變得濃郁,已經将所有陽光遮擋住的白霧。
但他知曉,這一切,都是由于他面前的這位,他曾經的小少爺引起的。
他能感受到,自己隻要将刀刃前進幾厘米,再用力幾分,對方就會像玻璃一樣破碎,然後消失在他的面前。
而他不會有任何的麻煩,甚至還能在組織内獲得更高的地位。
…可那樣一來,我又爲何要加入這個組織呢。
…
其實剛剛他的那些言辭,并非全是假的,至少…
他不忠于組織,是真的。
約翰冷冷地看着就算此時此刻,也沒有展現任何弱勢的少年,感覺對方就像是個擺設的投影。
因爲對方将一切都納入了計算之中。
再一次…消失嗎?
…我不接受這個結果呢。
約翰像是想清楚了自己的選擇,迅速起身,收刀。
随後像一個盡職盡責的老管家一樣,把一旁的吉他包橫倒,将夏目扶到吉他包上坐着。
在陽光底下。
畢竟他剛剛能感受到夏目那毫無溫度的體溫。
随後将這把前一瞬還抵在對方脖子上的匕首擺在對方身旁,以及随身攜帶的從未開啓的竊聽器。
将一切做完,約翰像是完成了什麽使命一般,重新在吉他旁靠牆坐下。
“沒有辜負你的信任。”
一旁坐下的約翰像是帶着些許不甘,哀怨地補上了這一句話。
巷子内的白霧經過這一出後越發淡薄,陽光刺穿迷霧重新照在了這小巷子裏,帶着普渡衆生的光芒。
夏目并沒有理會約翰的話,自顧自地思考着接下來的行動,以及還有哪些能用的棋子。
而一旁的約翰像是很失落一樣,在一旁仿佛自言自語地說着話,也不期望夏目的回應。
“井上修作,你是不是早就計算好了這一切,也計算好了哪怕将刀送到我的手中,我都不敢動手呢。”
“在美國找不到你的時候,我想我就已經明白了。”
“人總得有個信仰的。原來是你的畫作,我想現在,也可以是你。”
“一開始,的确有股莫名的想法在叫嚣着讓我殺掉你,因爲你現在已經并不符合我信仰的定義。”
“但是,我好像有些無法接受你會消失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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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方-兵棋已就位,棋名爲[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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