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房客注意啦,樓下準備了吃食。若是去晚了可就沒有了。”
柴家二少覺得臉頰發燙,穿上衣服用濕毛巾擦擦臉。一開門,看到對門敞開着。
裏頭的小厮對柴二少說,“少爺。您起床了啊。”
柴二少揉了揉眉心,“你叫我少爺?”
小厮讪讪一笑,“不叫您少爺還能叫您什麽?”
柴二少有點發暈,但腹中空空,知曉樓下有吃食還是要趕緊吃飯才行。他也不再搭理小厮,往走廊盡頭一看,看到了下樓的樓梯。
到了樓下,櫃台上擺着兩個木桶,一個是冰糖紅棗粥,一個是醬白肉包子。
門童見那衣着光鮮的少爺下樓,心裏嗤笑一聲,這人模人樣的,竟然下來跟那些下三濫的搶吃食。不過臉上依舊笑嘻嘻,幫忙盛好了粥,往餐盤夾了兩個包子,給那少爺送過去。
柴二少愣愣地接過餐盤,也不知說什麽,便找了處空桌坐下。吃着吃着,見那門童過來收别人吃完後留下的餐盤。
柴二少問門童,“你知曉我是誰不?”
“你?”門童不明白這話是何意,“少爺您是京都裏的貴人。難爲我這打雜的作甚?”
柴二少耿直地說,“我沒難爲你。”
“沒難爲我……沒難爲我,那您彰顯您那身份……”門童讪讪一笑,“咱們得罪不起你們京都來的貴人。”
柴二少摸了摸發燙的額頭,“我忘了我是誰。你能告訴我是誰麽?”
“您……認真的?”
柴二少沒再說話。
這門童也不知這少爺姓甚名誰,隻知是京都來的貴少,晚上找不着别的住處讓下人帶着來了小店來住一晚。掌櫃的還念叨,這貴人怎地來了這地方。許是隻住一夜,還刻意加收了餐食費。反正這些人有錢,不收白布收。
門童湊到掌櫃的身邊,“當家的,那大少爺忘了自己是誰。您看看賬簿,他姓甚名誰。趁着那些小厮沒下來,小的好去告訴他。”
掌櫃的嫌棄這小門童多管閑事,但還是翻開賬簿看了一眼。賬簿上隻寫了一個京都柴氏,沒留姓名。
啧。昨晚上值夜的門童怎麽回事?怎麽做賬不做個明白,身份都不寫明了。
邊上備注寫的是,持太守家腰牌。
啧?姓柴的太守?那不是新鄉郡的太守麽?他家的人怎麽來了春香郡。這少爺忘了自己姓甚名誰……掌櫃的腦子嗡的一聲。這王八蛋是帶病跑出來了。
掌櫃的冷汗涔涔,對這小厮說,“你離我遠些,把那少爺領回去。囑咐他别出門。順帶把吃食給那些小厮也送上去,省的那些人吵吵鬧鬧地下來。”
門童趕忙應下。
掌櫃待門童離開,打開千機盒報案。新鄉郡有病人外出,來至了留安港。
不出片刻,身着封口套裝的軍隊抵達了酒家。
疫情是大事兒,即便是春香郡太守再貪,再想攀附權勢,他也不得不保留這防疫守軍的自轄權。
守軍将酒家封鎖,那掌櫃的沖了出來。
“小人是報案之人,請幫小人檢查身體,放小人回家。”
但等來的不是守軍的回應,而是無情的刀鋒。
“退回去。”
掌櫃踩着後跟,盯着刀鋒一步步退,酒家驟然鴉雀無聲。
“有疫病者潛入本城,我等前來巡查。請樓中之人回到屋中等候,保持肅靜。膽敢妄動者,殺無赦!”
樓中之人盡數返回房屋,不敢出門。
手持火器的軍士瞄準了酒家,幾個一身密不透風的土黃色衣着者,勇敢地走進酒家之中。他們不需要話語交流,隻是幾個手勢,分頭開始行動。
每個人都手持玉石陣盤,可鑒别瘟炁。一人來至四樓,那玉盤之上的光芒從淺黃色變成了赤紅。他輕輕往後退,不敢再前進一步。
三樓的人走了一圈下來後,遲遲等不到去四樓的人。再上樓梯,看到四樓門口拿着赤紅玉盤的同袍,瞬間被冷汗浸透脊背。
幾個土黃色衣着的人不敢再靠近隊列,一個俗道起壇作法,從陰間請來陰火。
陰陽的界限被打破,陰司陰差撐着黑色的陰羅蓋傘在黑色的霧氣走出來。幾個陰卒用力推開一扇玄色大門。大門裏吹出來陰火。
陰火落在那幾個身着土黃密封着裝之人的身上,黑煙滾滾。陰火不但灼燒他們衣服上的瘟炁,也在炙烤着他們的魂魄。
忘記了姓名的柴二少抱着錦盒從四樓走下來,他已經仿若行屍走肉。隻是想着要去鑒寶會。
一衆小厮早就被那官兵包圍驚得不敢吱聲。
柴家二少走着走着,被門檻絆倒了。那錦盒裏的紫金拈花鳳冠叮叮當當掉了出來。柴二少盯着地上紫光閃閃的鳳冠,伸手拿起将它戴在了頭上。
噗噗兩聲,兩根箭矢将柴二少釘在了門柱之上。被射穿喉管的柴二少掙紮着蹬着地闆,腦袋一歪斷氣了。
陰火瞬間撲了上去,一個小鬼從柴二少的身體裏被燒出來。哀嚎着……
楊暮客今兒一早就騎着小車從港口裏出來。閑着也是閑着,他便想着在城中擺個卦攤。城裏飄過來一縷濁灰,還有魂魄炙烤的香味。
循着味道才走了一會兒,就遇到了封街的官軍。
走正道是進不去的,楊暮客當下已經了然。天上兩個神女飛過來,随手一道迷魂法落下,楊暮客便跟着兩個神女進去了。
來到那大軍圍住的酒家前頭。正瞧見了柴二少被射死的那一幕。
神女落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給楊暮客作揖,“上人,這裏面有被神種污染之人。神主命我倆前來處理。”
楊暮客弄不明白是個什麽事兒,不求細節,便說道,“二位盡管去處置。貧道隻是路過罷了。”
并未說話的女子開始布置尋源陣法,另外一個神女繼續說道,“當下官軍正在處置瘟情,已經有俗道擺壇行科,還需等候他們先處置完。”
楊暮客點頭,“也好。”
仨人就這麽隐藏在朝陽的陰影之中,看着官軍消除瘟炁。
本來柴二少拿着這宮中之物出來鑒寶,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兒。逾禮肯定是逾禮的,但可以說明不知其來源,收藏之用,不曾佩戴。說破了天,也隻是私藏重器的罪。柴太守也能一句不知情推脫過去。
但柴老二把這鳳冠戴到腦袋上,事情就不一樣了。沾染皇家氣運,逾制犯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