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有了閑工夫說,“道爺口中大道理萬千,什麽知行合一,知易行難。可自己總顧着眼前這些事兒。修行哪有一朝一夕的,你這才下山多久。”
楊暮客冷着一張臉,哼了一聲走了。
“唉,婢子還沒說完呢。道爺你走什麽?”
楊暮客擺了擺手,“貧道自個兒去琢磨。”
靜坐了一會兒,玉香來招呼說飯好了。楊暮客進了馬車跟小樓一齊用餐。
碗筷叮叮當當的響,沒人說話。
終于楊暮客憋不住,說了句,“弟弟最近遇着不少難題,心緒難平。”
“修行之事就莫要與我說了,本姑娘甯願稀裏糊塗地跟着你們走。也不想知道什麽奇奇怪怪的事情。”
“明白了。”楊暮客點點頭繼續吃飯。
吃完飯,小樓從桌邊拿起一卷長長的輿圖,遞給楊暮客。
“朱哞将他出使的路線圖交給我,圖中還有朱顔國其餘使節的名号。你拿去看看,日後有了會面交接之事,你幫我去處置。與這些人勾心鬥角,本姑娘覺着心累。”
“弟弟也心累。”
“你心累自己受着。你帶着本姑娘雲遊行商。若不然本姑娘早就在冀朝之南,乘船四年便可回到萬澤大州。”
“弟弟曉得了。”楊暮客笑嘻嘻地接過點點頭。
展開輿圖。
是一張一比千萬的中州與萬澤大洲的地圖。中州用的是正式名号,正土大洲。
中間海島不計其數,通航路徑上有一處叫羽民群島,群島之北有小洲,名曰比翼之舟。天妖比翼鳥居其上。
航路之西名曰平南龍海,航路之東名曰赤水。赤水不可近。
朱顔國在萬澤大洲東南部,其北是厭火國。厭火國畫着一棵神樹。
楊暮客美滋滋地看着,有些地方與前世山海經相近。但思索一下又相去甚遠。這厭火國乃是離火之位陽極生陰。圖中勾畫了衆多無名山。想來上清門就在此地。
楊暮客繼續去看中州。正土大洲其形也似麒麟。西有兩足,西北有尾。其尾與西耀靈州和濟靈寒川相連。
此地不可去。方才師兄已經明言,有危險。
羅朝與冀朝位于麒麟臀股之上。麒麟一足爲冀朝出海口,一足爲許多諸侯小國。
朱顔國羅朝使節名叫賈友。
麒麟之腹名曰漢朝,星河霄漢之意。有名山可觀星空,不受靈炁影響。此山名爲正土山。
朱顔國漢朝使節名叫朱振。
麒麟之背脊狹長,名爲鹿朝。鹿朝有神鹿,可奔東西,有德之人可見。
朱顔國鹿朝使節名叫徐會。
麒麟之胸便是亓朝。中間最廣袤的土地被包圍起來的便是乾朝。
看到此處楊暮客将輿圖收起,此時如何走下去心中便有了定數。
下午啓程趕路,楊暮客在外頭坐了會兒,便回去跟小樓說些俏皮話逗她開心。
傍晚停車,這次留宿驿站。補給車上所缺之物。玉香去采買了些耐放的果蔬,季通去給巧緣購置草料。沒多會,車尾的車廂裏又裝得滿滿登登。
小樓才看完不凡樓通過千機盒送來的賬簿。丁權法落實以後,很多需要補稅的皇親國戚都開始售賣家中珍寶,不凡樓不做當鋪生意,都是一錘子買賣。所以錢财流水數額巨大。
冀朝新任戶部尚書更是鐵腕施政,直接将京都内的半數當行取締,立下了儲蓄基準,不達标者不但違律受罰,還要接受刑律處置。
小樓揉了揉眉心,好在股份分攤下來以後,不凡樓的資金充裕。賬面上有官家四成股份,朱哞拆去一成,周邊商戶集資入股一成。小樓如今愁的便是錢财不多了,陶白郡的蔡鹮也傳來消息,秋祭樂典的資助額度也完成了計算,官家上門催款。
此時再想賣些珍物換錢,怕是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玉香出去煮飯,楊暮客上前幫小樓揉捏肩膀。
“小樓姐發什麽愁呢?”
“缺錢。”
楊暮客不懂經營,也不出主意,隻是勸了句,“您把股份都拆出去了,還要自己勞心勞力。那不成了給他們做工的了?若缺了錢,該是他們想招才是。”
“這麽多人指望着賈家商會賺錢,本姑娘若拿不定主意。那日後還怎麽做買賣?”
“我的好姐姐。您也不是那廟裏的福祿神,吹口氣就能讓他們有了财運。買賣自然有盈虧,誰能保證穩賺不賠?您已經展示了諸多珍寶,咱們自是有底氣的。若他們不做了,咱以後不收珍寶,隻賣就是。”
“你今兒還算有些長進,說了些正經的道理。”小樓聽到這話也舒解了許多。
“嘿。貧道不懂經營,可懂因果。”楊暮客上輩子讀了那麽多年書,這些門道還是能捋明白的。
之前已經曉得這國中流通的鑄币少于發行的。那便是國家也缺錢,勳貴也缺錢,大家都缺錢,總不能讓小樓一個人拿着珍寶賣掉了去堵窟窿。這生意不是賈家商會一個人的,如今這麽多人入股,還有官家的股份。
明顯官家就是要摸底一遍京都這些勳貴富戶的家底。黑透了的抄家,不幹淨的補稅。
當初玉香繳稅,刑部司拿着商貿司的收據去抓人楊暮客就已經看出來了。
這些楊暮客知道,賈小樓作爲東家更是門清。隻是賈小樓把這大股東的權職看得太重了。
小樓自身的氣運擠進了冀朝的人道氣運之中,但二者并不是合爲一體,休戚與共。待小樓離開,這氣運影響自然會慢慢淡化。
楊暮客一路思考,角度與小樓專注于經營生意不同。他此時關注的是朱哞占了哪些運道。
朱哞命裏五行不全,所以哪怕是個半妖,連個俗道都當不成。從一路行徑來看,這朱哞當是見識過修士行事的,也學了些皮毛。
朱哞爲火命,缺金。涉水而來。命火弱了,便有了補足命宮之金的機會。所以小樓說朱哞拼了命的摟錢。這點就對上了。朱哞才用财運補足命宮中的金炁。
拿了錢,還要考慮如何去花。收買造紙廠,雇傭衆多勞工。造紙廠法度嚴明,口岸河中水流清澈。這皆是花錢的地方。錢财換成了功德福報,再利用水運四處奔波弱其身上命宮之火。心思可謂巧妙。
爲了來生宿慧?楊暮客否定了這個猜測,朱哞這種人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如此虛無缥缈的事情上。
所以他是爲了化妖而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