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臨睡前季通收了店小二送來的布鞋,合腳,攏共十五文。但闆車沒有着落,季通言說自己張羅。
睡了約莫兩個時辰,從他從床上爬起來。主子言說的事情必須辦好。
強打着精神,看着那自西向東的街道熙熙攘攘。在賣火燒的攤子買幾張墊墊肚子,賣酒的攤位那打上小壺潤潤喉嚨。就這麽一會兒,屋頂的雪被鏟了去,道路也清理得幹淨,走着也不滑。
此時入眼的便是一個賣花襖的攤子,高高竹架上花紅柳綠。季通觀望許久,才謹慎地走上前去問那攤主收不收料子。
攤主皺眉思量許久,才說句可以看看。
季通興奮回了句稍候,小步快跑回了客棧取來半塊布料,順帶路過大通鋪的時候往裏掃了幾眼。
攤主展開料子看了又看,言說這不是本地的棉,不知好不好賣。
季通卻直言您開個價,合适便出了。
攤主再瞧了瞧料子,然後細細打量季通,問,你這料子是正經來路嗎?
此時西邊路口熱鬧起來,徐家商号回饋商家顧客開始放粥。季通肚子咕噜噜直響,那幾張餅根本不頂事兒。他忙跟攤主說,“來路自是光明正大,港城裏過了關。就是品相上不得檔次……”
攤主攤開料子左瞧右看,說,“你這料子隻能做襯,做面兒的話太磕碜。如今不興這個色,也不興這花樣。算你兩文一尺。”
季通聽後心涼一般,猶猶豫豫,“這價也忒低了。我一路風塵仆仆,打港城搬到這兒,您多少加點兒。”
攤主也頗爲爲難,“我這也小本生意。這一晌午,雪不停,未開張。本想趕個早集,到現在連個問價的都沒。你卻還要賣我東西……”
季通看那攤主頗有收買意向,一咬牙,“加一厘。”
攤主聽後呆了一刻,“你有多少?”
季通估摸了下行囊大小,“幾十丈。”
“哎喲,這麽多。我這小本生意可吃不下。”
“我是頭一回來這集市,您有相熟的沒。這布當真好布,是那西岐國商号賤賣的。若要放到市面裏,怎地也要五文一尺。”
攤主也覺着劃算,“我與那鞋攤老闆是舊識,我去問問。你現在去取粥,回來就在我這攤上商議,如何?”
季通點點頭。
那攤主喊了邊上賣炭翁看一下,那賣炭翁點點頭。季通也作揖說幫老翁帶份粥。
不多時,季通回那攤前。兩個新面孔,但季通隻有三桶粥。粥是用麻繩吊起的竹筒裝的。他笑呵呵地将粥先遞給賣炭翁,然後剩下兩桶遞給了攤主。
四人相聊一陣,季通開出的價錢确實誘人。那攤主本來就是獅子大開口,給的最低價。季通也是個憨貨,隻提了一厘。幾十丈棉布的生意就這麽定下來。
此時季通問這些集市的老商販,若他也要做買賣,需走哪兒的門路。
還是那攤主說的,要先問衙門辦個許可文書,然後去徐家商号交租子拿了占地憑證。
季通又問,“我若此地賣貨,有沒有堂會關照。”
這時賣花襖和賣鞋的都收聲了,看着另外一個黑瘦的人。
那人笑笑,“都是正經買賣,哪有什麽堂口。”
季通歎了口氣,“我一個新來的,總是怕被欺負。你們這新來的不能總沒規矩吧。”
黑瘦男人卻答,“你雖沒擺攤,這不也賣了貨嘛。不知那個說書先生那聽來的,怕這怕那,規規矩矩做買賣沒人擾你。”
季通松了口氣,“我人生地不熟,各位誰有空帶帶我。自是不能讓諸位白忙。”
那黑瘦的人看着季通也是個憨厚老實的,直接抖出底細,“我哥哥在那徐家商号做采買,多少在此地有幾分臉面。你若放心,可以跟着我走。這布匹生意,算是開門。其他的我若幫忙……”
季通趕緊攔話,“自是不會讓您白忙。”
賣花襖的與賣鞋的分了粥,黑瘦男子叫了挑夫跟着季通去看布。
季通慢他一步說,“小人馮石,還未請教大人姓名。”
黑瘦男子,在前頭往那路口走,不時有人向他問好。“徐彙。這邊的人大多都是徐家莊的。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戚,十個裏九個都姓徐。”
“那不知這集市可還有其他新人,我非姓徐,怕受排擠。”
徐彙頗有些無奈,“你也老大不小,怎滿腦子都是好兇鬥狠的故事。這集市營業也有百十來年,走出去的能人不計其數。若是讓宵小污了集市名号,我等徐家莊的漢子定然要他好看。”
季通嘿嘿一笑,也不接話。
徐彙指了指不遠的客棧,“你就住那,對吧。”
季通點了點頭。
徐彙繼續說着,“昨兒我侄子在那守夜,看出來你也是個不容易的。路上翻了車,一個人背着大包不知走了多遠,鞋都沒了。天寒地凍,當真不易。最近集市越發熱鬧。本來剛才那個賣襖子和賣鞋子的都在莊裏頭看店。聽聞人多也搬出來湊熱鬧。”
季通等的就是這句話,“有艘大船打西邊兒過來,船上好多西岐國逃難的。”
“嘿,我也聽說了。是那西岐國被南羅國赢了,不過西岐國的貨一般都從鄭家那頭走。你這小子背着東西來我徐家莊這邊當真少見。我們這邊是出貨的,他們那邊才是進貨的……”
季通懵懵懂懂地眨眨眼,“還有這麽一說?”
此時二人已經到了客棧門口,那徐彙問,“你原來是做什麽的?”
季通扭扭捏捏,“讀……讀書的……”
徐彙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你這五大三粗模樣也是個讀書人?”
“讀得不好跟家丁學了些把式……”
徐彙搖了搖頭,“算了,我也不問。這客棧裏來了不少人,都湊西邊的熱鬧。但還不是最熱鬧的時候,運貨那艘船還需過些日子才到。”
二人上了樓,季通進單間把那包裹抱出來。驚得徐彙瞪大了眼珠。包裹展開最上層卻是那穿來的錦袍。季通笑呵呵地把錦袍拿開。
徐彙看了布,核實了尺寸。那些挑夫拆分好搬了下去。
季通拉住徐彙說要請客吃酒。徐彙搖搖頭說酒就免了,恰巧飯時可以湊一桌。
前後不到一個時辰,季通就打通了這集市的關系。可以說他當捕快這些年練就的一身本領着實了得。
那賣花襖的能擺在集市最顯眼的地方,卻賣了最不易賣的物件。邊上還是個賣炭翁,他也不怕髒。本該賣吃食的地方這兩個攤子放那太出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