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一國之都靈炁法陣失靈至此應有行走修士前來修整,但從濁炁積累來看,至少是上百年的磨砺方使得護城大陣失靈至此。
百年間竟然無一修士來此,這國主到底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才讓修行之人避之不及。
入睡前小道士在客廳點上安神香,若用神通去看,圍繞着小院方圓百丈濁炁不侵。楊暮客拍拍被子,覺得應該能睡個安穩覺。
未到天明楊暮客心有所感,摸着黑爬出被窩。推開門一瞧,東邊竟然一絲明韻。想來是個修行的日子。
大雪停了,卻更冷了。
街口那高約十丈的槐木是現成的法壇。
黑暗中小道士一步一步踏着天梯走到高處,大袖一揮定坐空中。從炁脈中引出一絲靈炁洗滌屍身,東方金光乍現,行功于雙目。迎接紫氣東來。
待到天光大亮,楊暮客落到院裏,一身障眼法也全都褪去。季通卻穿上了七品馬快的官服。
季通身着黑色長袍,胸口繡着獬豸,紅口白牙,獨角仰天望日。朱紅腰帶,腰帶中還有拇指粗細的軟繩。腰帶上挂着官牌,兩側還有挂扣插着那兩柄骨朵。頭上頂着無翅紗帽,紗帽中間鑲嵌一塊同心圓玉片。
“這麽早就出去?”楊暮客笑道。
季通擡頭看看東邊那陰雲中灰色的太陽,“嗯。回城還需去衙門點卯,出去辦差數年,總要述職一番。”
“早去早回。”
“是。”
季通出門後玉香做了頓早飯,小道士陪着姐姐用飯後又邁着四方步出了門。那城隍派遣了日遊神被小道士一眼瞧見,便也喚了過來領路。
早課完後小道士身着一身素青道袍,那日遊神幻化成一隻應聲蟲躲在他耳後。
出了刑部衙門大街,楊暮客憑着記憶又來到那處瓊樓附近,這裏白日間卻有些冷清。不時有馬車過來接人。
日遊神說這城中有報館可知國内消息,楊暮客欣然前往。
淮州郡城作爲水路集散中心城市都未曾見到這樣的地方,小道士心裏多少還有些好奇。這方世界的報館是個什麽樣子。
待到了那報館門前,能看到不少家丁正在抄寫新聞。再往裏一瞧,報館正中是一面幕布。幕布光影閃爍有畫面演繹着所報道的時事。
漁海水師運送官軍前往海南郡增援前線。水師提督發表講話。
這一幕楊暮客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回到了原來的世界看電視新聞一樣。不多會幕布光影一變,插播了前線最新戰況。
南羅國軍隊圍城胥巴郡城,南道最後一城即将失守。
城中靈陣的玉眼捕捉到了天空飛舞密密麻麻的木鸢,無數标槍投下,站在城牆上的守軍抱頭鼠竄。
城牆下還有火光黑煙彌漫,喊殺聲陣陣。
而楊暮客打量着那些抄報新聞的家丁,從他們的臉上看到的隻有木讷。他覺得這些人真是可悲又可憐。西岐國三道失了一道之地,眼見着南羅國的軍隊就要長驅直入,他們卻毫無感受。
灰色天空,明亮中愈發清冷,人卻越來越多。
離開報館,四處遊覽一番,便覺無趣。楊暮客找了機會問那應聲蟲道觀所在,然後消失在茫茫人潮之中。
季通先去刑部衙門知事述職,然後去了差役司結案。差役司裏正忙活着,一個馬快拿着公文正巧看到了進屋的季通。
“山塘,你回來了。你我一别就是五年……正巧,我這有個案子。要你幫忙。”
季通看着那人,張張嘴。他已經報與知事準備辭職,來此地結案也是想幹淨體面地離開刑部衙門。
“諾言兄,我出門在外許久。衙門裏現今的案子,我還是不插手添亂了吧。”
崔放,字諾言。貢生出身,本是個文弱書生,進了捕快班子實屬陰差陽錯。不過十幾年下來這書生也變得五大三粗壯實許多。
“這次還真得你來幫忙,抓這賊人我們忙活了許多時日。奈何賊人狡猾至極,稍不注意便被他聽了風聲跑掉了。山塘你的本事我自認是不及的,所以真得求你幫忙,案子辦成了哥哥請你吃酒。”
季通被崔放硬拉着走出了差役司,季通聽聞案子已經辦到逮人的階段,也放下心來。老友如此熱忱他也不好推脫。便點點頭應了。
“這人奸殺城中少年,犯案數起。第一次案發已經是兩年前,在清水路,後面陸陸續續發現屍體都是未及冠的少年。根據作案地點和路線我們分析這是一個貨郎,使用錢财或者玩物引誘少年上當。後來王舜巡查的時候撞破了那賊人行迹,救下一名少年。但王舜爲了救人沒抓到那厮。城中陣法玉眼也沒找見他,我們判定那厮就躲在芳草巷裏,李馬快已經帶人圍住了芳草巷。現在需要我們挨家挨戶地搜查。”
“嗯。”
兩位馬快帶着六七名捕快從刑部衙門東院出了門,小碎步輕聲跑出了大街,然後轉進河道鑽進内河運船過城南來到了芳草巷。
芳草巷其名源于巷子裏住的都是花匠,各家貴人喜歡從這巷子裏挑人做家裏的長工。所以這巷子修得格外整潔,地磚锃亮,白牆綠瓦。各家都有枝頭探出來,白色的雪花堆在冰錐上。
季通搓了搓手,“小的們都圍在外頭吧。”
“你又要逞能?這地滑的很,還是讓幾個衙役進去尋人好些。你功夫好,在外頭攔住保險些。”崔放攔住了準備進巷子的季通。
“那哥哥叫我來又是何故呢,那賊人若是逞兇傷了自家弟兄,要耽擱許多事情。”
“山塘,聽哥哥的勸,我們在此候着就好。你如今也是七品馬快,别總是身先士卒。總要給下面的弟兄留點門路。”
季通低頭一笑,抿嘴說,“成,聽哥哥的話。”
崔放幾句話就安排好了任務。王舜也正巧從街對面的館子裏出來,與二人聊了會兒盯梢所得。
季通出去遊曆許多,忽然明白了爲何這崔放一定要拉上自己來。似是與這王舜有關,看來二人相處不快,自己立功歸來成了崔放眼中的牆,擋一擋這未曾見過的王舜。卻又不知王舜是哪家門子的關系了。
不多時,一衆衙役押着一個幹瘦的中年男人從巷子裏出來。那中年男子頭發灰白相間,留着山羊胡,腿上還裹着繃帶,紅彤彤地往外滲血。
“禀告催馬快,犯人已經被捕,腿上的傷是他自己紮的。我們進去的時候他正拿着剪刀自殘,見到我們還準備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