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了,一場夢,便醒了。”
小樓抿嘴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玉碗輕放桌上。“又是夢……怎樣的夢?”
“騎着馬,見着了我爹娘在前頭等我。我從夏花燦爛追到了冬雪簌簌,刮着好大的風。什麽都見不着,低頭一瞧,那胎光早就在等着我。”
“胎光乃是先天之氣,想見父母理所應當。可是那山裏頭遇着什麽讓你心有所感?”
楊暮客咬着木勺盯着小樓,“倒沒什麽見景生情的,若我說緣分到了,怕姐姐笑我。”
“賤胚,跟我裝個什麽癡傻。”
雖說他不否認,但有些東西是注定不能說。說了反而更像是妄言,楊暮客修行越久越知其理。這就好比一個正常人的社會,忽然有一個人跳出來說我是外星人。你是信還是不信?
所以他含糊地說,“那山腹中有一祭祀所用的洞穴,我引天雷從洞口入,陽雷過身後激發。我以此爲因,姐姐覺着呢?”
“你用修行尚短不知緣由搪塞我,那便有你不說的理由。我之所爲問你,是因那邪蠱是人禍。怕你失了分寸。這一路何其遠?元胎本大,你不知能遇着多少奇聞異事。你那屍狗爽靈醒得都有蹊跷,你見我問你了嗎。你還怕我知了你什麽秘密不成?”小樓雖使不得觀心術,但幾千年歲又怎會被楊暮客這呆貨蒙混。
楊暮客思稱一下,依舊不言其他,隻說了句,“姐姐以爲我欺你,但弟弟所言皆是實話。”
“我哪裏說你編排了?”小樓撇嘴,“那胎光喜雷不假。天地生靈,皆出于雷,遂木主生,雷屬木。就是外面趕車的,聽你說了幾句都知道的東西。你拿來解釋不是搪塞我麽?若雷擊便能醒胎光,那這天底下修士怕要多出幾倍呢。側重就輕,你自己知道你瞞了什麽東西。既是不能說,那便不要說。”
楊暮客憨笑一聲。
小樓翻個白眼,“但也不要叫外人猜着了,這世上千萬種方法尋你根腳。你若是好,自然無咎……”
雖然後面的話沒說,楊暮客也聽得明白。那日錦旬老兒講得通透,是要算後賬的。他低頭咬着木勺,小樓說了有辦法尋自己根腳,那就證明師傅和小樓都是心中有數的。
他心兒落了安定,開口道,“姐姐言說天地之大,我卻不甚明了。那日與玉香聊了幾句,方才有了概念。”他吧嗒嘴,然後放下碗說,“你我一路修行走到那上清山門要何年何日?”
“呵呵。平日裏一副安然樣貌,怎地心裏也急了?若是真就這麽走下去,幾百年怕也走不到那山門下面。你這怪物進境這般快,成了人,築了基,不過是禦炁乘雲幾日的功夫。”
“元胎多大?”楊暮客像一個好奇寶寶正襟危坐。
“其徑四十九萬裏,可觀衛星百餘顆,引炁成煞者唯二十八星宿。是以天下修行門宗皆以二十八星宿爲觀想法之基。這是龍元便有的,四象之說亦是龍元四位先天神隻成就元靈而定。”
楊暮客點點頭,煞曰極緻,引炁成煞意味這些衛星成了炁脈流動的端點。端點亦是節點,四位先天神隻平分天下道場,也理所當然。炁脈相通,就是不知是因勢成型,還是神隻再造。
四十九萬裏,也就是說元胎直徑與兩倍木星大小相近。當真正直面這個數據的時候,楊暮客似乎察覺到心中有東西破碎了。
地球是生命的奇迹,基本楊暮客所學的知識都是這麽介紹的。因爲一切都那麽巧合,足以讓生命繁榮發展。
而這個天體又是怎麽回事?是如何做到如此巨大還能産生這樣的巧合?小時候學的地理與物理反而成了楊暮客理解這方世界的障礙。若不談天外罡風,那是因爲天體自轉相對速度過快而生成。但地表的氣壓竟然也能讓生物正常繁衍?這不可思議,一個能束縛幾百顆衛星的天體,它的重力竟然還能允許生命的存在。
聽着小樓的介紹楊暮客心裏有了一絲慌張,他怕跟不上。
小樓給足了楊暮客消化時間,看着楊暮客回神繼續講,“大氣厚實,罡風肆虐,能飛于九天之上者皆非是善類。”
他理解。
“九天之上有穹蓋,抵日照光華,穹蓋乃混沌之氣。不可養生,遂妖不及。可出穹蓋者,俱是神隻,無肉身拖累方可至星宿之上。”
他還能聽懂。
“星宿炁脈與元胎炁脈交駁,自穹蓋之始。太陽光華與諸星所映光華交駁,落穹蓋成影。遂凡人所觀之星爲假,透炁所觀之星爲真。”
他依舊可以跟上。
“但諸多衛星中有假亦未知,時時變化,亂其陣。遂除四象星宿皆不可觀。”
聽完這話楊暮客腦子像個水壺響了。啥玩意?星星還有假的?還能時時變化?那麽大個玩意兒也算量子體嗎?
小樓看着楊暮客低頭思考,也不急,等着他發問。
楊暮客想不通,那就不想,于是提出下一個問題,“姐,那陸地面積多大,水系面積又多大?”
“嗯,算是問到點上了。”小樓那秀麗面容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地動成山,凸顯于海。覆植被則成陸,蒸水而生土,金立其序,火落而盡焚。周而複始,春夏雷鳴而榮,秋冬蕭煞而枯。因五行齊全者甚少。遂其陸面積與海洋九一之分。龍族所求甚多,遂龍元之後居海中餘數尚足以掌控天地水汽。”
“啧,怎麽龍元之後這龍族還占了這天下的九成。”
“亂插嘴。胡說什麽。雖然這水系占了天下九成更多。但那海中除了龍元遺族,還有蝦元遺族,還有諸多妖獸,怎地就成了龍族占去了。”
“姐姐繼續。”
“哼。”小樓擡着下巴,“雖然海洋廣袤,但靈炁稀薄,海淵更是濁炁之池。深幾萬裏,但生命寥寥,獨有那蝦元遺族苟延殘喘。也隻有那蝦元餘孽才不分靈濁混沌相食。陸上生靈得天獨厚,可以肆意引用靈炁修行。是以,這天元與那占據空間大小無關,隻與可用靈炁多寡有關。爲何說當下爲你人元,還不是靈炁你人族随意取用。”
楊暮客見話頭已經轉了很遠,嘿嘿一笑,“姐姐如今這不也是人了麽,又何分什麽你我。何況弟弟我曾爲人,後非人。如今也是和姐姐一道罷了。”
“嘴巴越來越甜,你這胎光醒後少了原本那份厚道。心性浮動,該是早早收束才行。”
楊暮客一聽,還真是那麽回事兒。之前他一直不曾貪占上清門與手中仙器的運道,就在方才那動用公器之快感仍在心頭。不過眉頭一皺,又想到話題明明轉開,怎地回來了?便說,“姐姐繼續說這元胎,我仍有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