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香道人一招捏人法,撒出去一把泥丸子。一個個道兵威風凜凜,不爲殺伐,隻是割麥子。
楊暮客偷電之後那田裏的麥子也是見風就長。
土地神職責保一方平安,但還有保障谷物按時生長的責任。幹得好了叫社稷神,不好嘛,就是小土地公。
一堆堆麥子放在田裏,其實這事兒當真邪乎。第二天給老百姓怎麽解釋是個技術活,楊暮客幹不來這個。所以楊暮客指着那老貓說,這些都是你幹的。
老貓說,這些都是道長幹的,小神不敢攬功。
但楊暮客把手指頭戳在老貓頭頂,說這些就是你幹的。
老貓看着楊暮客掐訣的手,說這些是本神幹的。
田裏的那隻黃狗吠了一晚上,上半宿妖風陣陣,下半宿鬼哭狼嚎。着實是把這鄉下土狗吓壞了,土地化身那隻貓安撫許久才讓黃狗嘤嘤睡着。安撫完土狗它還得去給那村長托夢去,無非就是個雲雲有道長來此地造福百姓,本神得了道長的指點,給爾等割好了催熟的麥子。
天還沒亮,楊暮客燒完了符紙,看到季通起夜放水。他拉着睡眼惺忪的季通去趕車,此地不留。
這牛角山的緣分也就算到此爲止。
走出牛角山,翻了個坡天上的烏雲破了一個窟窿,能見着漫天的星星。楊暮客看着那些星宿,有些頭大。好家夥,這可都是衛星。那腳底下這個球得多大?那些個衛星又是打哪兒來?就是不知道能住人不,能不能種地。要是能種,挑一個白淨的,修個廣寒宮在上頭,喊一個叫吳剛的二愣子砍大樹。
馬車走到開闊地,他讓季通停車,登了個高,等着接東來的紫氣。
一抹魚肚白,金光蹦出的瞬間楊暮客睜開雙眼勾了紫氣。自打修出來屍狗神以後他就明白自己需要修煉雙目了。
《上清太一觀想長生法》熟念于心,一道金光乍現于混沌未開。目光如電,好似看見了蝦舞于泥,又好似看見了蛟龍逐日,轉瞬間金烏騰躍。這段觀想真經出自于太一門的太一觀想法。乃是時光長河中的一道光,去往未知的一道光。一是開始,也是盡頭。
上清道祖塗塗改改,隐去了許多故事。想必那《上清太初觀炁經》細節更多,也不僅限于一。畢竟道不同,不再執拗于求一。
秋日的清晨多了一絲寒意,收取紫氣後的楊暮客竟然覺得有些微冷。
馬車又搖着車鈴上路了。
下午天上的窟窿又被水氣堵住,黑壓壓地開始落雨。
陽氣存于雙目,楊暮客煉化了一個上午。終于有了些許收獲。山路長滿了荒草,他卻瞧出來些許靈性。一窩兔子産崽兒了,有一隻小兔骨血略顯不同。玉香道人在後座手一揮送去了一道靈炁。而這一切,都是隔着一層泥土發生的。
所以楊暮客就坐那咂麽,這眼睛到底是咋了。咋就能隔着土地看着那以後必定成妖的兔子。
荒山野嶺,一行人找了一個背雨的斷石生火造飯。
小樓還在睡覺,楊暮客扯着玉香的衣袖拉到一邊兒。“那兔子以後肯定是要作妖的,你送它靈炁作甚?”
“婢子見着了可憐。”
“蛇不是吃兔子的嗎?你還可憐它……”
“婢子如今修成人了。”
“行吧。師兄何時醒來?”
“還需一時三刻。”
“我現在沒開天眼就能看到靈性是怎麽回事,關不掉。”
“少爺練炁功夫漸長,眼觀紫氣東來的時候用了一絲神念。神念未消。所以那靈性不是少爺看見的,是那一絲神念感受到的。等那神念消耗盡了,自然如常。”
楊暮客扣扣下巴,嘶地一聲,“這算正常?”
玉香搖了搖頭,若是讓其他修士聽了少爺這話還不得氣死。“不正常。”
楊暮客哎喲一句,“我别是練歪了吧。”
“少爺你這話也就與婢子說說,萬不能與其他修士說了。世上修士觀想紫氣東來,初用目法就能使上神念的萬不存一。所以不算正常。”
楊暮客聽了這話十分受用,嘿嘿一笑點了點頭,“就當你是誇我了。”
玉香讪笑着,心裏頭卻想着這少爺忒是氣人。法相大鬼以先天靈物托身成人,初修道法進境奇快。怎麽想都覺得這小修士是個裝傻充愣的。明心靜氣,犯不着……
楊暮客不知道玉香道人這皮裏陽秋的笑着是咋回事,但他高興啊。他樂呵呵去找季通聊天,他早就覺得每次季通見着人都有距離感。那不成,雖然他季通大小算個幹部,但也不能脫離群衆啊。尤其是他正修煉化身成人的關鍵時刻,要充分參與到普羅大衆的生活中去。還有車上的小樓師兄,那也是化凡正道的關隘,讓她也見識見識凡人真正的喜怒哀樂才行。季通的行爲還需要好好引導,方便日後融入生活。
季通聽着楊暮客的大道理,然後問了句。若是遇上刁民你與某家一起辯解。楊暮客一抻脖子,愛誰誰,有病才跟刁民辯解。季通追問,那還要不要與過往村民親熱。楊暮客不說話拍拍屁股走了。
吃完了下午的零嘴一行人再次上路。爲啥說是零嘴呢,因爲車上的人基本上隔上一個半時辰就吃點東西。少吃多餐,全依着小樓的習性來。大妖全然化爲人身,消化系統需要慢慢适應。
季通原本沒這習慣,二十多年饑一頓飽一頓早就習慣了。但自打楊暮客不時就從袖子裏掏出來點玩意給他吃,他的生活節奏就變了。
楊暮客也十分有成就感,就跟喂猴兒似的。掏出來問吃不吃,不吃。那就叭嗒嘴兒,饞不饞?饞了,給你點兒。作爲屍身還有修士的楊暮客有個好處就是消化得幹淨,反正全身都是泥巴。吃了進去也無非就是多傷幾錢泥。
季通就不行了,一開始是鬧肚子,隔那麽一會兒就得停車找個背人的地兒解決一下。後來好了,便秘。實際上季通現在也便秘,一夜沒睡好現在臉上都長了一個大疙瘩。紅彤彤的,一碰就疼。
楊暮客跟他說,不行你就搬運搬運氣血,這是上火了,氣血消耗一下,洩了火就輕快了。季通才不幹呢,好不容易撿着兩天安分日子,他得享享福。
就這麽着,臨近天黑的時候一車人找了個山洞過了夜。
小樓在玉香施法之下在雲霧缭繞中洗了個澡,熱湯泡完身子舒爽通泰。楊暮客羨慕地眼巴巴看着。
季通不敢看,聽都不敢聽。在山洞最外頭數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