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旬道長冷笑的臉帶着一點點溫暖,目光好似和煦的春風,他輕聲念叨,“紫明道長。你知道我天道宗問天一脈與你們上清門觀星一脈有何淵源嗎?”
楊暮客眨眨眼睛。鬼知道……我才入門幾天就讓師傅趕出來了?你問我,我該說啥?
錦旬愣了愣,笑道,“呵呵,想說什麽就直說。”
楊暮客先是一陣尴尬,然後盯着錦旬。我剛才想的你都知道了?
“自然。”
嘿嘿,我……花刻遊。觀心術是吧,修爲高是吧。您早點說啊,我以爲您要和我比定力呢。不是我吹,我修道也一年多了,比定力沒見過對手。比如我師兄,我師兄就從來不老老實實修煉,比如我那個車夫,他也不會入定。
“紫明道長……”錦旬伸出手打斷了楊暮客的放飛自我。“看來你不知道我天道宗,也不知道我問天一脈。”
楊暮客擠了一下眼睛。是。
“天下皆知你我二宗大道不合,你我之争,乃是道争。”
嗯哼。然後呢?
錦旬老道輕撫胡須,“道争之争,無有輸赢,唯有死活。世上總有一天,你我二宗其一要歸入史書,此書當由勝者書寫。”
成王敗寇嘛,理解理解。
“你我師祖皆出太一門,與太一門道争不和,出而自尋前路。你師祖自立上清,我師祖轉投天道宗。此乃你我道争之始。”
嗯哏……修道嘛,在哪兒都一樣。投奔高門大戶不丢人。
錦旬無奈地歎了口氣繼續說着,“又過數千年,你上清門英才輩出,曾有大修力壓我天道宗上下,那名大修叫黃瑛真仙。可惜,他曆劫未果,我天道宗依舊是仙界三柱。”
楊暮客努力地放空大腦。啥也不想,啥也不想。
“我問天一脈祖師是因爲你觀星黃瑛師祖的一句話破而後立。你可知你那黃瑛祖師說了什麽?”
楊暮客眨眨眼睛,腦袋一片空空。
“呵呵。”錦旬白色的胡須映襯了紅唇裏咬着的一口白牙,“爾等蟲豸,無知太一不學天道,蠢笨難言,徒惹笑爾。”
楊暮客依舊放空大腦。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想。
“彼時道宗師祖散去了一身修爲,重頭開始,他以問天爲道,日夜觀想。終于創出了我問天一脈的太初混沌觀想真經。”
楊暮客點點頭,然後呢。
“我太初混沌觀想真經合道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與你觀星一脈論道于天。紫晴師弟英年早逝,歸元師叔隐匿五百年。貧道等得太久了。終于,你出現了。”
論道嘛,你放開我。看我怎麽跟你論。
錦旬搖了搖頭,“你我論道非是紙上談兵,你上清門以老祖法相殘留虛影一指破了這青靈門的護山大陣,所以與青靈論道你們赢。今日我以一掌乾坤力壓青靈門上下,所以我也赢了。但你我呢?”
楊暮客傻眼了?這是論道?
“道争,最是無情,最是光明正大。寰宇星空衆星君皆在看,我來此地隻爲與你會面。今日你弱我強,你少我老,所以你我道争,非是此時此刻。”
楊暮客點點頭。
“你定然要想,我身爲真人與你在此饒舌。不正是以大欺小,以強壓弱嗎?”
你都知道還問我幹啥。
“不然。你我同輩。歸元師叔等了五百年的人物,定然值得我來此一看。我需看看,日後是怎樣的人物在這片宇宙之下叱咤風雲……我會等着你,在我飛升之前,你我需論道一場。”
楊暮客皺起了眉頭,開口道,“等着我?先于我幾千年修煉,以真人之身立于我前,告訴我你我道争。你的臉面呢?”說完楊暮客就愣住了。
“好。此番話倒是真心實意,但道争之争。我需要這臉面嗎?”錦旬微笑着問。
楊暮客寒毛乍起,“敢問真人,何時合道,又準備何時飛升。”
錦旬笑着點了點頭,“和聰敏之人說話真是舒服。老夫,合道不足百年,還有千餘年壽數。”
“操!”楊暮客直接一句髒話蹦了出來。然後他低頭作揖,“後進師弟定然努力不讓師兄失望。”
“哈哈哈哈,如此甚好。我倒要看看師叔選的天驕能給我什麽樣的驚喜。”
“不過師弟敢問師兄,如若不然……”
錦旬哈哈大笑,然後低頭冷冷地看着楊暮客,“自是斬妖衛道……你以青鬼法相吞吃了青靈門兩個遊神。吞噬生魂,搶奪遊神,你莫要以爲上清門徒便可肆意妄行。”
“行,您修爲高,您說的對。”楊暮客撇撇嘴。
錦旬點點頭,“我問天一脈五人都已在此,你也見過了。老道今日之爲,他日你亦可以爲之。”
“真人大氣。”楊暮客也眯着眼睛看着他。
“真人自是大氣,不過口說無憑。”錦旬搖了搖頭,手中掐訣,“天道在上,錦旬與紫明二人相約論道……”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楊暮客,“于弟子錦旬飛升之前……”
似乎冥冥中有炁機降下,偏殿裏的靈炁都凝結了。
被逼到絕處的楊暮客很無奈,“成,此事紫明應下了。”
錦旬點了點頭,二指劃分陰陽,道炁直沖雲霄。
“真人滿意了?”楊暮客低吼着掩蓋所有的不安。他感受到了神魂中有股異動,似乎那個青面獠牙的自己在掙紮,不願意被因果束縛。
“約定已成,老道等候紫明道長登門訪道。”錦旬開懷地笑着,眼底有金光閃耀,仙風道骨須發無風自動,饒有興緻地問,“對了,剛剛……花刻遊是出自什麽典故?”
“啧?”楊暮客挑了挑眉毛,“我剛剛想表達你好的意思。”
“嗯,花刻遊……紫明道長訪道之時,應有繁花似錦。師兄記下了。”
花刻有兔。花刻遊麻澤,花刻遊花澤,花刻遊花美麗,花刻遊,傘後撫碧池。
錦旬起身對着天空長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能動了?嗯,确實可以動了。楊暮客活動了一下肩膀,散架了一樣躺在了席面上。額頭冷汗直流,他眯着眼睛,努力地不去想任何事情。方才的畫面一幕幕在腦海回放,他咬着牙發出咯咯嘣嘣的聲音。怒氣漸漸平息了下來,楊暮客長籲了一口氣起身向着門口走去。
偏殿門外,小樓獨自靠在牆面上抱着膀子看着走路飄然的楊暮客,“腳上沒有骨頭了嗎?”
楊暮客看到小樓先是笑,開心,真的開心。然後站住再長吐了口氣,“嗨,我覺得後悔了。師傅說的因果如果是這個,我這小身闆兒可能背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