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前面大殿傳來的。
李常樂走到簾子後面掀起一角，發現大殿中群情激憤，寇義和玄汐站在正中央正在接受輿論洪流。
而項龍跟那位明王站在一起，但面上表情有些難堪。
他知道或許會有人不同意，但沒想到直接開始罵了。
還罵他這個鎮北王疏忽職守，任使妖族進入大陽，要治他個失職之罪。
李常樂看不見崇陽帝什麽表情，不過應該能猜到肯定也不好看。
罵鎮北王這不就是罵他嗎。
李常樂招呼樓大忠過來。
樓大忠猶猶豫豫終究是好奇戰勝了理智。
“那人是誰，什麽官職啊，敢那麽罵堂堂鎮北王？”
樓大忠看了一眼說道：“那是禦史，專門罵人的。”
“啥？還有專門罵人的官？”
“都是些正直過頭的人。”
樓大忠說道：“大臣做錯事要罵，陛下做錯事也要罵。”
李常樂點點頭：“哦，那是好官啊。”
樓大忠歎了口氣：“道長，你是方外之人不懂爲官之道。”
“其實我說這種話不合适，也就是對着道長說幾句，道長可别賣我。”
“這些禦史言官隻有極少數是真正正直之人，大部分都是圖個名聲臉面，罵人就是他們的活，有人做錯了，他們就得罵，罵得越狠說明自己越忠心。”
“一旦皇帝跟他們翻了臉，那說明他們罵赢了，青史留名，就算被杖斃也心甘情願。”
“道長還覺得他們是好官嗎？”
李常樂沉吟：“那要是這麽說的話，确實有些偏執了，不過皇帝做錯事還是需要有人站出來指正，這個官職挺不錯的。”
樓大忠呵呵一笑：“不僅偏執，而且喜歡小題大做。”
“算了，道長也不用了解這些糟亂的事情。”
“别看他們罵的兇，其實有一半都是裝出來的。”
“出了這個大殿，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
“所以我覺得白魔宗在大陽境内建立分宗這件事，應該是十拿九穩。”
正說着，李常樂注意到一個熟悉的面孔站了出來。
宰輔顧文芳。
“陛下，以大陽和北境妖族的關系，諸位大人們如此激動也是難免。”
“微臣以爲，白魔宗内人族和妖族能和平共處其實也是得益于地處中立地帶的緣故。”
“如果換作是大陽境内，恐怕……”
一衆官員紛紛附和。
道理确實是這麽個道理，所有人都知道，崇陽帝和鎮北王也知道。
其實殿上這些官員根本不在乎境外宗門在大陽境内建立分宗，他們在乎的是妖族。
最大的問題還是妖族。
自古人妖不兩立，老生常談的問題。
有史以來便是如此了，要他們接受妖族，難度可比得上讓他們當亡國之臣。
但最終決定權還是在崇陽帝，崇陽帝态度明确，無論是鎮北王還是李常樂都沒有太過着急。
隻是鎮北王面子上有點過不去罷了。
李常樂不露面，那這人就是自己帶來的，挨罵的是自己，丢臉的也是自己，裏外不讨好。
幸虧早就跟陛下“串通”好了，要不然還真該有點手足無措了。
這麽多年不回京，确實在勾心鬥角上欠了些火候。
崇陽帝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隻見玄汐上前一步轉過身，摘下了臉上的面紗，露出猙獰傷疤，直面群臣。
“小女子不才，正是你們口中那十惡不赦的妖族。”
說罷，玄汐身後露出兩條狐尾。
殿上群臣紛紛後退，不少修爲在身的武将已經擺出戰鬥姿态了。
“護駕！護駕！”
不知道誰在人群中喊了出來。
殿外禁軍立馬手持兵刃沖入大殿。
玄汐不卑不亢：“如果我不說，你們又有誰知道我是妖族？”
“我也想問問諸位，你們可見過多少真正的妖族？”
“又見過多少爲非作歹的妖族？”
“我白魔宗向諸位坦誠布公，帶着誠意而來，可諸位卻一直在以刻闆的印象咄咄逼人。”
“這難道便是大陽的待客之道嗎？”
一人出列，冷哼道：“妖族永遠是妖族，永遠不可能與人族同心。”
又有一人出列：“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項龍笑了一聲：“那蠻國還是人族呢。”
“怎麽不臣服于我大陽？”
“懷王殿下這是在偷換概念。”
“臣要參懷王私自離守北辰府！”
項龍連看都不想看一眼，又是這一套。
玄汐說道：“據我所知，大陽前陣子損失了許多上三境修士。”
“我白魔宗此時在大陽建立分宗，難道對大陽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嗎？”
“你們不是一心爲了大陽社稷嗎？”
“爲何這等有益于大陽的事你們卻如此阻撓呢？”
一名官員說道：“一碼歸一碼，如果你們白魔宗都是人族，我等自然沒有意見。”
說來說去還是隻有一點，那就是妖族。
玄汐在那舌戰群儒，寇義如芒刺背，他沒想到會這麽難熬。
什麽時候看人臉色到這個地步了？
但一想到這是求人家辦事，他也不能以力壓人，再說大陽還有兩位仙人呢，他也不敢。
崇陽帝給了劉公公一個眼神。
劉公公尖細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肅靜，肅靜！”
所有人瞬間閉嘴，像是心有靈犀一般都在等着崇陽帝開口。
崇陽帝則是看向一直旁若無人站立發呆的姜逸：“明王怎麽看？”
姜逸緩緩說道：“白魔宗在大陽建立分宗，這是好事，隻是關乎妖族，諸位大人方才如此激動。”
顧文芳用眼角餘光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說，你怎麽學我說話？
姜逸繼續說道：“白魔宗的情況與大陽不可相提并論。”
“而大陽也不可能僅憑玄副宗主的三言兩語便将百姓的安甯置之不顧。”
“自古人族立國便沒有讓妖族進入的道理。”
“不過有那位李道長和鎮北王作證，我相信白魔宗内的妖族不是什麽爲非作歹之輩。”
“但想在大陽建立分宗，還需要按照我大陽的規矩來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