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我們到豐澤府了。”
一路上樊心有些寡言,似是有什麽心事。
李常樂雖然好奇,但也不好多問。
到底是什麽錯能讓老聖子記了萬年呢?
“嗯,把飛梭停到豐澤湖上空。”
“好嘞。”
李常樂駕馭飛梭急速朝着豐澤府中心那足有幾百裏方圓的巨大湖泊飛去。
豐澤湖宛如天地間一顆璀璨的明珠,靜卧于群山環抱之中。
湖面寬廣無垠,微風拂過不起一絲波瀾,似有潛龍在底,靈氣盎然。
樊心靜靜望着湖面,看不出喜悲。
隻是感慨時光萬千,卻無法将内心深處的愧疚消融。
片刻後,樊心終于是下定決心:“入水。”
李常樂忍住心中好奇,直接用法力在飛梭周圍形成避水罩一個猛子紮進湖中。
平靜的湖面蕩起起層層波紋,但最後還是歸于寂靜。
“一直向下。”
李常樂點頭,駕馭飛舟直直朝着湖底飛去。
一個巨大的黑影漸漸現出輪廓。
李常樂震驚,這湖中不會真有條龍吧?
常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仙人常見,龍則難尋,甚至很多修士認爲這世間根本沒有真龍存在,因爲傳說最後一條真龍已經身融天道,化作了黃龍氣以供仙人修煉所用。
但傳說終歸是傳說,這世間的龍到底是不是世人杜撰出來的虛無幻想,誰也不能保證。
李常樂懷着一探究竟的心情全力飛向湖底。
隻是黑影越來越清晰,李常樂表情卻越來越古怪。
莫不是一條盤龍?
怎麽那麽圓啊?
“慢一些。”樊心說道。
李常樂終于是忍不住了:“前輩,那到底是什麽?”
樊心說道:“是一隻老龜。”
“老龜?不是盤龍?”
“誰告訴你是龍了?”
李常樂有些汗顔,看來是自己想象力太豐富了。
“它還活着?”
“應該還活着,我能感應到他的生命氣息。”
樊心幽幽歎息:“唉,年輕氣盛,犯了錯到頭來卻是想彌補也無法彌補了。”
“前輩說的是?”
“是我自己。”
“這隻老龜跟我一樣,被困在一處已經萬餘年了。”
樊心苦笑:“隻是它是被我囚禁在此處的。”
不等李常樂詢問,樊心像是傾訴一般說起了往事。
“當年我遊曆四方,途經此處,一時興起想駕船賞景。”
“我記得清楚,那日無風無波,天氣也正好。”
“我駕船行至湖中央,忽然一個浪頭打來,将我的小船掀飛,那不是什麽法器,隻是随手造的木船,經不起折騰,一個浪頭便将它擊碎。”
“我頓時火冒三丈,将那始作俑者老龜拘了上來。”
“殺它不足以洩我心頭之恨,于是我便将它囚禁在湖底,讓它一輩子也不能興風作浪。”
“隻是沒想到,我後來也會品嘗到被囚禁的滋味。”
“這萬年來的孤寂讓我發瘋,但起碼我還能在那乾清太虛間自由活動,這老龜的四肢和頭都被我用法器定住,動彈不得。”
“我本以爲它早已死去,來這裏隻是想懲罰自己直面過去。”
“沒想到它竟然活到了現在。”
“正好,今日便讓它重獲自由。”
李常樂駕馭飛梭飛向老龜的頭部,老龜的一隻眼睛便比飛梭還大。
隻是眼中渾濁,即便飛梭飛到眼前也毫無反應。
樊心說道:“你還記得我嗎?”
老龜依然無動于衷。
“是我将你囚禁在此處的。”
“今天我來放你自由。”
李常樂疑惑:“明明有生命氣息,爲何卻如同死屍。”
兔兒爺開口了:“肉身還活着,但是心已經死了。”
李常樂和樊心都看向兔兒爺。
“現在的它隻是一具行屍走肉。”
聞言樊心表情苦澀,終歸還是太晚。
隻是天宮覆滅,自己被困,這也不是他能預料的。
若是早知如此,他在天宮登天之前就應該先來放了這老龜。
李常樂問道:“前輩,現在該怎麽辦?”
“将封印法器取下。”
李常樂随即駕馭飛梭飛向束縛老龜脖子的一道鎖鏈。
“我來教你口訣……”
李常樂學會以後左手并作劍指放在胸前,口中念動口訣。
那鎖鏈散發出淡淡光芒,而後一寸寸脫落,逐漸變小。
李常樂招手收來鎖鏈,又駕馭飛梭将束縛四肢的鎖鏈取下。
“這是一套束縛法器,威力不比仙器弱多少,你可以收起來。”
李常樂颔首,将鎖鏈法器收入八角銅盤墜。
“前輩……”
“沒事,我們走吧。”
似乎是被樊心的情緒所感染,李常樂和兔兒爺都覺得有些悲傷。
隻有經曆了痛苦才知道痛苦究竟是什麽滋味。
老龜的枷鎖被解開,可樊心内心深處卻上了一道永遠也無法解開的枷鎖。
樊心幽幽說道:“人便是如此矛盾,明明是我對它的懲罰,如今卻反倒成了對我自己的懲罰。”
“天底下也不會找到第二個人能活成我這副憋屈模樣了。”
“沒有這個養神葫,我就是一縷亡魂。”
“前輩不必如此說。”
李常樂說道:“前輩之所以愧疚至此,是因爲知道了孤寂之苦。”
“而之所以活成這副模樣,也隻是因爲想活着,想活着有什麽錯?這還是前輩自己說的。”
“天宮所作所爲,又不是前輩的所作所爲。”
“老龜被囚禁也是咎由自取,隻是世事難料,一困便是萬年,這可能也就是它的命數了,它若不興風作浪又何以至此。”
李常樂作爲旁觀者,雖不能共情,但也表示理解。
隻是這般開導有沒有效果就難說了。
仙人都是執拗之人,道心不通很容易産生心魔。
隻是老聖子現在的狀态連心魔都不會有,确實如他所言,天底下找不到第二個能活得這麽憋屈了。
樊心苦笑:“你不用開導我。”
“我想死早就死了,能活着誰不願意活着。”
“隻是有些感慨歲月無情,我竟已是萬年前的老家夥了。”
像是說辭,也像是轉移話題,李常樂能看出來,老聖子對于這老龜之事的确已經有了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