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正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崔定轲。
崔定轲回到欽天監之後便一蹶不振，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裏的。
明瀾曾想辦法開導他，但是崔定轲心結太深，實在走不出來。
人死不能複生，崔定轲想度過這一道坎，隻有擒回梁渠，死去的百姓有個交代，給郭青山有個交代。
所以監正把他喚來，有些事隻能靠他自己。
監正緩緩開口：“定轲，不要把這次論道看得太重。”
“如果你還是無法自拔，便不要上場了。”
“師父，弟子……”
崔定轲艱難說道：“弟子一定會赢得比鬥。”
監正歎了口氣。
道心受損，長此以往恐成心魔。
即便最終欽天監赢下論道之戰，可是以這種方式度過這一劫，對崔定轲而言并不是好事。
心結雖解，但是心魔的種子已經種下。
它會讓崔定轲的道心愈發羸弱，修行之路會艱難無比。
修士修煉先修心，若是一點挫折都受不了，談何修行。
此時的崔定轲便是進入了一個死胡同，而且無法回頭，隻有打破那堵牆繼續向前走。
可是以後會有無數道牆，終有一日遇到打不破的牆，崔定轲的修士生涯便算是走到頭了。
除非他能轉過身往回走。
監正本意是要崔定轲自己走出來，但是他低估了崔定轲的執拗。
聽聞賭戰事關梁渠，便一發不可收拾。
如果沒有那件事，派崔定轲上場監正不會猶豫。
難道這塊璞玉終究是要浪費了嗎？
兩日後，欽天監門前論道場。
兩側的觀禮台上坐滿了人，大多是太安城高官以及家眷，中間有一片區域皇室專屬。
台下也是人頭攢動，都是一些來看熱鬧的百姓。
崇陽帝并未到場，但是皇子公主們都來看熱鬧。
靜和公主身旁還留了個空位，正在四處張望尋找秦思武。
欽天監弟子和蓮花觀弟子分别在兩側觀禮台，面對面而坐。
紅蓮不在，李常樂暫領首席之位，身旁坐着常甯和青青，王成縮在李常樂身後有些怯場。
秦思武悄悄摸了過來，并未引起他人注意。
“道長，打探清楚了。”
“和我們預料的一樣，下三境是崔定轲，中三境是司長平，上三境是明劍監事。”
“還查到一件事。”
秦思武湊近低聲說道：“梁渠從欽天監逃出，一路逃至了東郭縣。”
“而欽天監在東郭縣駐守的修士就是崔定轲。”
“崔定轲回太安城時還斷了一臂。”
聞言王成若有所思。
“我好像見過一夥欽天監修士入城，其中一人也斷了一臂，當時還背着個孩子。”
“應該是半個多月前吧，我在城門口被攔下，他們正好進城。”
秦思武肯定道：“那沒錯了，就是崔定轲。”
王成疑惑：“斷了一臂還能上場？”
李常樂淡淡說道：“接續斷臂而已，連我都能做到，何況他師父還是位仙人。”
秦思武也躲到李常樂身後，對着王成說道：“我是想提醒你。”
“崔定轲跟梁渠有仇。”
“你這一戰應該不會輕松。”
王成有些氣餒。
“本來也不輕松，對方可是仙人的徒弟。”
李常樂聽到後反手給了他一記元神沖擊。
“仙人徒弟怎麽了，你還是我的跟班呢。”
“況且你有龍影棍，三境之内皆有一戰之力。”
“可是道長，萬一他也有強大法器怎麽辦？”
李常樂說道：“除非他用的是仙器，否則絕不是你的對手。”
“你不要太小瞧自己，與梁渠交手這麽多天不是讓你白練的，你現在的實力已經在三境修士中出類拔萃了。”
“梁渠卸了他一條胳膊，那你就打斷他一條腿。”
王成支支吾吾：“那萬一他真用仙器呢？”
李常樂沒好氣道：“哪來這麽多萬一。”
“他要是敢用仙器，這場賭戰就沒必要進行下去了。”
王成點了點頭，但是他忘了李常樂背對着他看不到他點頭。
巳時已到，日上三竿。
來得早的百姓有些等不及了，人群開始嘈雜起來。
捕風堂和金吾衛雖然在盡力維護秩序，但總不能不讓人說話。
樓大忠被吵得頭皮發麻，他此刻竟有些想念白夜了。
他朝觀禮台上看了一眼，發現林幼常正在陪明王喝茶，氣不打一處來。
憑什麽苦活累活都是他幹，回去必須得好好敲詐一下林幼常。
明瀾緩步登上論道台，白色羽衣無風自動，現場嘈雜之聲驟停。
明瀾朗聲道：“今日欽天監與蓮花觀弟子論道切磋，意在互相砥砺，取長補短。”
“上中下三大境一共三場切磋，不論勝負，點到爲止。”
“欽天監弟子，崔定轲出戰！”
崔定轲從欽天監弟子觀禮區走出，神色鄭重，一直盯着蓮花觀弟子觀禮區。
秦思武對着李常樂和王成拱了拱手：“我先回去了，祝王兄旗開得勝。”
李常樂淡淡開口：“蓮花觀弟子，王成出戰。”
聲音不大，卻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王成從李常樂身後站了起來，心跳加快，握住龍影棍的手微微顫抖。
沒見過大場面，有些緊張。
“上台之前，先念一遍清心訣。”李常樂說道。
“是。”
王成一邊走，一邊在心中默念李常樂教給他的清心訣。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尤定，神怡氣凝……”
崔定轲眯起眼，卻隻看見王成畏畏縮縮，步伐緩慢，還時不時東張西望，心中納悶，蓮花觀怎麽派了這麽個人上來。
棍子都快拿不穩了，怎麽打？
“……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最後一句念完，王成一步踏上論道台，氣質陡然一變。
龍影棍拄地，铿锵之聲宛如龍吟。
“咚！”
“咚！”
“咚！”
人群之中忽然傳來強勁有力的鼓聲，随後鼓聲停箫聲起。
秦思武手持玉箫站在一架馬車車頂，一曲箫聲悠揚激昂。
緊接着鼓點密布，鼓聲與箫聲應和，綿長悠遠中加了一絲殺伐之氣。
全場目光盡皆彙聚馬車車頂。
“破陣曲！是破陣曲啊。”
靜和看到了秦思武，兩隻小手興奮地拍個不停。
“是思武哥哥的大姐所作的破陣曲。”
秦思武的大姐，讀書善音律，十二歲時曾爲父親秦漢生作了一首秦王破陣樂，廣爲流傳。
但爲了避嫌，後更名爲破陣曲，成爲了秦家軍的破陣之歌。
秦思武爲了給王成助威，煞費苦心。
王成與秦思武遙遙相望，眼神無比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