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活人當做祭品,禱告上蒼,以求神明庇佑。
後來聖人降世,開教化傳文字,摒棄陋習,立三綱五常,爲這混沌不堪的世間建立了規矩。
大陽自開國以來,每年春祭,祈求上天賜福,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崇陽帝登基後,昭告天地皇祗,百年爲一紀,每一紀要開天壇,祭天地,以保佑國祚永昌。
李常樂終于是等到了祭天大典當天。
卯時不到,文武百官,皇親國戚,都已經聚集在太玄門外。
金甲禁軍排列兩側,拱衛着儀仗隊伍。
崇陽帝一身明黃龍袍坐于龍辇,身後是皇子公主,靜和公主也在其列。
靜和不太安分,常常東張西望,似乎是在找人。
儀仗隊伍由太安城北門出城,浩浩蕩蕩,向着天壇行進。
紅蓮站在天壇上,望着遠處依稀可見的隊伍。
“常樂常甯,坐于天壇兩側,開始誦經。”
李常樂和常甯依照師叔的指示,盤腿坐下。
常甯打了個哈欠開始念誦道經,但是李常樂嘴唇壓根沒動,他正在仔細感應周圍。
始一登上天壇,李常樂便感覺周身環繞着一股恢弘浩大的力量,這股力量并不是天地靈力,也非道韻之力,以他的見識,竟也認不出。
“師叔,這到底是?”
紅蓮緩緩道:“人間王朝之氣運。”
李常樂驚訝:“我爲何能感覺到大陽的氣運?”
紅蓮沒有解釋,隻說道:“此次祭天大典,我會借大陽氣運爲你們倆凝聚一道功德金身。”
“功德金身?”
“人間廟宇所供奉神位便是上界仙佛的功德金身所化。”
紅蓮說道:“凝聚出功德金身,成仙後将大有益處。”
李常樂沉吟:“師叔所修,便是這功德香火一道?”
“可是我……”
紅蓮神色一冷:“你們師父迂腐頑固,隻知閉關修道,可是這人間仙路早已斷絕!”
“世間修士隻能修成地仙,根本無法登臨天門,唯有再開辟一條香火大道,以人間香火之力成就功德仙位,逍遙天地不受三災九劫,天道不滅我即不死。”
“這才是真正的仙路,唯有這一條路尚可通天。”
李常樂沉默不語,當年師叔與白玉觀斷絕關系的真正原因,他有所耳聞,但不甚了解。
他隻從大師兄口中聽到過隻言片語,其他觀内知情者大多閉口不談引爲禁忌。
更有偏激者直接将師叔視爲了邪修。
不知爲何,李常樂此時心中所想竟是師叔當年所承受的壓力有多大。
“師叔這是想與三清争道統?”
人間香火,盡歸三清,紅蓮想以香火證道成就功德仙位,無異于癡人說夢。
且不說天道是否無情,就是三清老爺恐怕也不會容許這等行徑。
道門弟子皆是三清道統,白玉觀也好,道妙山也好,供奉的都是三清神像。
紅蓮自然也是三清門下,搶祖師爺飯碗,豈不是大逆不道?
白玉觀當然容不得紅蓮。
李常樂不想凝聚功德金身,他不是剛剛踏入修行的修士,他的道早已開始,并不适合這香火一道,凝聚功德金身也無用處。
如果常甯願意,試一下倒也無妨。
可是他又怎麽拗得過師叔。
“乖乖坐下。”
“爲你倆凝聚功德金身,又不是讓你倆入香火之道。”
“屆時金身入主體内玄都門,成仙之後金身反哺金丹,玄都境可斬天地境。”
李常樂心中駭然,凡人之極是爲九境,九境之後悟道入超凡,是爲陸地神仙,也稱地仙。
地仙又分爲三個境界,黃龍境,玄都境,天地境。
每個境界之間的差距宛如天塹難以逾越,縱使你仙人轉世也不能越階而戰。
“此乃絕不外傳之法門,我門下并無親傳,你們倆是我最疼愛的小師侄,這也是我作爲師叔贈與你們的造化。”
“師叔,凝聚功德金身需要什麽代價?”
如果能有一種法門,可使玄都境越階而戰天地境,李常樂不相信不需要任何代價。
紅蓮說道:“隻是消耗些許大陽國運罷了。”
李常樂皺眉,盜取一國氣運修煉法門,這真的不算邪修嗎?
緊接着又聽到師叔解釋:“氣運無形無質,隻是虛數,雖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但也非牽一發而動全身,如今大陽國泰民安,皇帝賢明,國運正值昌盛,消耗一些并無影響。”
“凡事盛極必衰,現在消耗一些國運,反而會對大陽有好處。”
李常樂這才恍然:“原來如此。”
“我剛剛還在想師叔這大陽國師當的也忒不稱職了,竟然監守自盜。”
天壇之外,樓大忠坐在牆頭上遙望。
儀仗隊伍速度不快,他隻能看到些許馬蹄踏過揚起的塵土。
牆頭上隻有他一人,白夜本該與他一起,但是樓大忠不知道這家夥跑哪裏去了,他也懶得管。
反正對着個啞巴也是無趣,說話全都是對牛彈琴。
樓大忠因爲之前常年在外,與欽天監打交道比較少,隻是知道欽天監名聲不好。
特别是在一些達官顯貴的口中,尤其嚴重。
都是自持身份之人,自然容不得欽天監修士那般趾高氣昂。
至于白夜,說好聽點叫性子孤傲,說難聽些就是目中無人。
忽然一襲白衣躍上牆頭。
“你這家夥還神出鬼沒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心虛,樓大忠被吓了一跳。
“你倒是清閑,陛下儀仗都快到了你才來。”
“國師大人和她的兩位師侄已經登上天壇了。”
白夜聞言朝天壇看去,倏而眉頭皺起,那人似乎有些面熟。
“你說國師大人的兩位師侄?”
世所罕見!
樓大忠像是看見什麽稀罕物一樣看着白夜。
這是這些天來白夜說過最長的一句話。
見樓大忠跟傻子一樣,白衣追問道:“我問你話呢,天壇上的那是國師大人的師侄?”
樓大忠這才點了點頭:“是啊。”
“道号是什麽?”
“這我怎知。”
白夜翻下牆頭匆匆離去,樓大忠不明所以,但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對于欽天監修士也算見怪不怪了,白夜更是怪人中的怪人,偶爾突發惡疾也屬正常,他可以理解。
不在這礙事更好。
如此想着,樓大忠也跳下牆頭,開始吩咐屬下列隊迎接儀仗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