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的角度,無法十分信任李常樂。
畢竟李常樂隻是方外修士,如何能左右皇帝的決定。
但奈何秦思武已經“死心塌地”了。
他仔細回想禦書房經過,崇陽帝其實是有意松口的,隻是爲了試探國師大人才會說出讓王妃來太安城的決定。
李常樂恰好将白玉觀搬了出來,正中崇陽帝下懷,順水推舟之下既能得到李常樂的好感,又能與白玉觀牽扯上關系。
可這都不能作爲談判的籌碼,崇陽帝答應讓秦思武離開的前提是秦思武能平安無事到達南昭。
否則就沒有意義了。
放秦思武回去是爲了那一大群南下的修士。
有鎮南王照應,争奪秘境的把握會更大。
所以這算是懷柔之策,都把你兒子平安送到你手上了,這秘境争奪你也該盡心盡力。
但眼下的情況是,崇陽帝不敢放任秦思武離開太安城。
除非明王承認那日刺客是他派的,但他怎麽可能承認。
“李道長還說什麽了嗎?”
秦思武搖頭:“他隻說讓我求他,沒說怎麽幫我。”
“李道長這個人脾氣古怪,性子也有些跳脫,但他一般不會說謊。”
“要去蓮花觀一趟嗎?”
武十鐮思忖道:“不必去了。”
“陛下旨意未變,就先不要操心了。”
他其實疑惑爲何崇陽帝會先去蓮花觀将此事透露出來。
而李常樂又爲何主動提出幫忙。
“按那位常甯道長的意思,并非是幫忙出逃,而是能得到陛下首肯。”
李常樂是否與崇陽帝有什麽約定,不然爲何那般肯定?
武十鐮想不通,被蒙在鼓裏的滋味并不好受。
這其中哪有什麽用意,隻是李常樂覺得不爽想來教訓教訓秦思武,奈何被常甯打亂了節奏。
師兄妹二人回蓮花觀正值晌午,囊中羞澀下不起飯館,隻在路邊攤買了些吃食。
李常樂早已辟谷,吃東西隻爲滿足口腹之欲,常甯修爲尚低,不吃飯還是會感覺到餓意。
這些天常甯時常跟着師叔出來享受山珍海味,倒是不怎麽饞嘴,不然該抱怨一句師兄爲何不收下那些銀子了。
李常樂和常甯坐在蓮花池畔的涼亭中,隻是兩人的座位換了。
祭天大典在即,宮内宮外都忙碌起來。
天壇的選址是由國師紅蓮親自選定,恰好在皇陵與皇宮的中軸線上,位于太安城北側。
以捕風堂爲首,禁軍,金吾衛,欽天監四方聯合守衛。
捕風堂有三位六境修士,崔俠常年在外,負責北境事務。
林幼常對内,負責捕風堂大小事宜。
剩下一人名爲樓大忠,本應負責南方蠻國諜報,但是鎮南王手下影子衆多,不需要捕風堂幫扶,樓大忠在南方處處受阻,隻好回來複命,這也是明王姜逸對鎮南王有所顧忌的原因之一。
樓大忠平時與林幼常一起負責管理捕風堂,不過有什麽“雜活”都是他來辦。
比如這次守衛天壇。
禁軍和金吾衛本質上都是士兵,管理起來倒也聽話。
比較難辦的是欽天監這群白衣,個個拿鼻孔看人,安排點事總要問爲什麽,根本不懂上下之分。
樓大忠見到欽天監修士恨不得直接繞道走,可他是總負責人,出了事就是他的錯,他也無法放任那群欽天監修士無所事事。
這些天欽天監領隊換人了,換了個啞巴過來,整日隻知道抱着劍坐在牆頭上閉目養神。
不知道的還以爲修爲多高呢,五境而已就擺這麽大譜。
“哎,換班了。”樓大忠仰頭喊了一聲。
白夜聞言飄飄然落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樓大忠在後面龇牙咧嘴,他有股沖動,他想上去掰開這小子的嘴看看到底長沒長舌頭。
“共事這麽多天,一個字兒都沒說過,這是壓根兒就沒看得起我啊。”
樓大忠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麽。
“我也來坐坐這牆頭。”
跟着的捕風堂衆人起哄:“頭兒,我也想坐!”
樓大忠罵道:“滾蛋,都給我巡邏去。”
“我數到三,誰跑得最慢今晚守夜。”
一個老道士晃晃悠悠從遠處走來,老道士穿着一身破爛道袍,身材消瘦,山羊胡,賊眉鼠眼,手中持着一道泛黃帆布,上寫“無有始終”四個大字,最下方還有一行小字“算命求簽,一兩銀子”。
老道士旁若無人,從樓大忠眼皮子底下經過,樓大忠卻毫無察覺。
哒哒哒,伴随着木杖拄地的聲音,老道士一步一階登上了天壇。
一道模糊的影子閃現。
那道身影面對老道士:“你要幹什麽?”
老道士聲音沙啞。
“貧道隻是來看看這天壇建的如何了。”
“哼,在本座面前,你最好不要自稱貧道,除非你這具行走人間的分身不想要了。”
“呵呵呵,還請手下留情,我這具分身還想多活幾年呢,我這就要南下了,多多保重。”
老道士說完轉身便走,又拄着木杖一階一階走了下去。
經過樓大忠時,老道士打了個噴嚏,一股妖風襲來,卷起塵土。
樓大忠被漫天的風沙喂了一嘴土,直喊倒黴,這破牆頭誰愛坐誰坐,他反正不坐了。
“晦氣,那小子有毒吧。”
樓大忠罵罵咧咧地走了。
天壇之上那道模糊的影子似是在看着老道士遠去,直到老道士消失在視線範圍内,那道影子才緩緩消散。
樓大忠轉悠着轉悠着,忽然又看見了白夜。
本想繞道走,但鬼使神差的還是湊了上去。
“我說你整天抱着劍做什麽?”
白夜沒有搭理他,不過今天的樓大忠似乎格外煩人,勢要讓白夜開口。
“唉,你們欽天監的修士都有毛病吧。”
“懂不懂什麽叫前輩,知不知道禮貌兩個字怎麽寫?”
白夜睜開眼睛:“我在修煉。”
樓大忠嘿嘿一笑,極其猥瑣。
“你終于開口說話了,共事這麽多天,你總該告訴我你叫什麽。”
白夜沒有回答。
“得,又成啞巴了。”
“修煉修煉,也沒見你修出什麽花來,敢不敢跟我比劃比劃。”
白夜以一種漠視一切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依舊沒有說話。
樓大忠又罵罵咧咧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