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時都曾在太安城生活。
後來都去了南昭,隻是秦思雨曾多次回太安城探望。
起初秦思武以爲二姐隻是想他了,又加上是修行之人,來去都不擔心路途遙遠。
可是漸漸的,秦思武發現二姐時常往上京書院跑。
多方打探,才知道二姐竟喜歡上了一個讀書人,這個讀書人便是胡方魚。
秦思武當然不會介意二姐拿他當幌子,若是一段美好姻緣,秦思武也會由衷祝福二姐。
但事情難辦就在于秦思雨已有婚約在身。
對方是尚書家的小公子,兩家大人做主,陛下默許,那小公子對秦思雨也極爲喜歡。
可秦思雨是性情剛烈的女子,越是強迫她便越是不喜。
秦思武倒是不覺得二姐有什麽錯。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又如何能違得了本心。
當二姐覓得良人,秦思武也是心中歡喜。
私下裏也是姐夫前姐夫後地稱呼胡方魚。
但是胡方魚不知如何得知了秦思雨與尚書府公子的婚約,心生膽怯不敢與其見面。
秦思雨直接大方對他表露心意,他竟選擇閉門不見。
這對女子而言,無疑是種羞辱。
秦思雨在上京書院門口站了良久後黯然離開,卻轉頭把尚書府的門給砸了。
陛下降罪,好在尚書願意息事甯人不予追究。
秦思武見不得二姐傷心,隔天就跑去書院要人,胡方魚當然不敢出來見他,上京書院也不願交人。
秦思武便堵在書院門口罵街,連着三天,天天來罵。
最後還是惹得陛下降旨才結束了這場鬧劇。
秦思武也因此被陛下懲戒,禁足一月不得出府。
“膽小如鼠之人,連接受女子心意的勇氣都沒有,真是枉爲讀書人。”
秦思武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看不起胡方魚,也看不起上京書院。
“我其實是很敬重讀書人的,我大姐就是讀書人,可胡方魚他連人都不配做!”
“上京書院,哼,說話比誰說的都好聽,講道理比誰的道理都多。”
一杯酒入腹,要說的話也多了起來。
“與我二姐在一起時盡是甜言蜜語,真要他一個承諾,又開始裝啞巴了。”
“我二姐都能棄自身名節于不顧,他卻連面都不敢見。”
李常樂嗤笑:“若真是兩情相悅,又豈會在乎其他。”
秦思武一拍桌子,震得手疼。
“對啊!”
“我也是後來才明白這個道理,我當時就應該直接沖進書院拿人。”
“可你總不能真把那人打死。”
李常樂喝了口酒,雖不及桂花釀,但也是難得的佳釀。
“我隻是氣不過。”
王成不知道喝了第幾杯,吧唧吧唧嘴說道:“那他不喜歡你二姐爲啥還要跟你二姐在一起?”
“笨,傍上一位郡主,下半輩子豈不是衣食無憂,要走仕途也會平步青雲。”
李常樂瞥了他一眼,這淺顯道理他一方外之人都懂,王成白長這麽大。
王成一副受教的模樣。
“不過你以後若是有這種歪心思,我直接斬了你的修爲。”
秦思武口齒不清地說道:“王成他能有什麽歪心思,我反正不信。”
李常樂說道:“莫要以凡俗的眼光看待修士,修士壽命長,誤入歧途者再常見不過了。”
王成悶頭喝酒,不過将李常樂的話都記在心裏。
“什麽時辰了?”
秦思武眯着眼看了眼牆角水漏,亥時一刻。
“都這麽晚了?罷了,給我間屋子,我要打坐了。”
秦思武說道:“道長,還打什麽坐呀,你都已經是上三境的修爲了還這麽刻苦?”
李常樂看他醉醺醺的不跟他一般見識,說道:“修行,不可懈怠,王成,你今後也要打坐冥想,用我給你的功法修煉。”
“你若是一月之内能修到第三境,我便賜你一件法器。”李常樂說道。
李常樂腰間八角銅盤墜光芒一閃,一根黑紫色的棍子現于掌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王成感覺這棍子一出現,整個屋子的光似乎都黯淡了一下。
棍子表面刻畫着龍形紋路,李常樂将法力注入其中,紋路流轉,霎時間活靈活現,仿佛其内真的封印着一頭龍一般。
“此棍名爲龍影,其上紋路乃是觀内一位仙人前輩親自刻畫,雖不是仙人法寶,但用到上三境也綽綽有餘了。”
王成咽了口唾沫,他雖然沒見過什麽法器,但這根棍子,看上去就很不凡……
他忍不住擡手去摸,李常樂直接把龍影棍收回八角銅盤墜。
“你應該慶幸自己是使棍的。”
“因爲我隻有這麽一件,對于你而言,龍影棍品階太高了,但是你一個月内修成第三境,我還是會把它送給你。”
秦思武趴在桌子上:“道長,能不能給我幾件法器防身啊。”
他酒量太差,已然開始胡言亂語。
“背他回屋。”
沒有麻煩下人,李常樂和王成各自找了間空屋。
他下山前踏入第七境,而如今和師妹遊曆已經整整一年。
修爲提升漸緩,修到上三境以後,每一步都要看機緣和悟性,但也少不了日夜不辍的修煉
子時,李常樂的房門被敲響。
“門沒關。”
徐廣輕輕推開門,沒有發出聲響,見到李常樂盤坐在窗邊,歉意道:“打擾李道長修煉了。”
“無妨,何事找我。”
徐廣走到一旁坐下,說道:“世子殿下其實不會喝酒。”
李常樂說道:“看出來了,幾杯便醉的不成樣子。”
徐廣歎息一聲:“常言雖道借酒消愁愁更愁,但是偶爾醉上那麽一回其實是好事。”
“世子殿下朋友不多,能對飲者更少,李道長和王小兄弟能陪他喝酒,在下也深感欣慰。”
“實不相瞞,世子殿下可以說是在下看着長大的。”
“我本是王爺手下的影衛,是王爺信任我,才讓我來到太安城照顧世子殿下。”
李常樂點了點頭說道:“這我懂,人之常情,我師妹也是我照顧長大的。”
此中心情李常樂再清楚不過了,隻是他與徐廣身份不同,一個是師兄,一個是家仆。
秦思武對于徐廣而言,不僅是要侍奉的主人,還是摻雜了些許個人情感的晚輩。
李常樂和王成陪他喝酒,在徐廣看來,秦思武這算是許久以來積攢的一些壓力與怨氣得到了釋放,看在眼裏,他心中也無比舒暢。
“所以于情于理,我都希望世子殿下能活得舒坦一些。”
“道長看人的确很準,他内心深處是孤寂的,在太安城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之所以常常往蓮花觀跑,是因爲國師大人真的把他當成晚輩,會關心他,會責備他,這會讓他感覺到一絲心安。”
“可太安城終究不是他的家。”
李常樂有些疑惑道:“我其實不太明白,這質子到底有何用。”
“難道說皇帝手中沒有質子,鎮南王就要造反?”
“一個國家如此脆弱,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徐廣搖頭:“當然不至于如此,其實說到底乃是‘平衡’二字。”
“朝廷官員之間要平衡,邊陲藩王之間要平衡,陛下與群臣之間也要平衡,便要遵循一些規矩,倘若這個規矩行不通,那就要換一種方式繼續保持平衡。”
李常樂看着窗外月色:“還是那句話,彎彎繞繞實在是俗不可耐。”
徐廣說道:“人心難測,畢竟誰都不像道長這般直來直去。”
“道長是豁達之人,想得開看得透,可是很多人爲了一點小小的利益便能處心積慮去算計,去謀害,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但這世上偏偏就是這些人當權主事。”
說完,徐廣頓了頓,呼出口氣。
這些話他平日裏從未說過,不知爲何會跟李常樂說起。
“抱歉,有些話實在是不吐不快。”
“叨擾道長了,在下這便告辭了。”
徐廣靜悄悄地來,靜悄悄地走。
李常樂卻在思考徐廣所說的平衡,他認爲,這個平衡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在于人心。
人心之所以難測,就是因爲人人都有嫉妒之心,人人都會計較利益得失。
倘若沒有嫉妒之心,不計較利益得失,那這平衡也就沒了意義。
翌日清晨。
李常樂推開王成的房門,王成正在打坐冥想,梁渠趴在窗邊。
看着這一幕,李常樂突然有了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