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陽帝一邊批閱奏折,一邊問道:“還有何事?”
中年男子說道:“南昭傳來消息,與蠻國交界的赤練山中有福澤秘境現世,越王副将武十鐮近日會抵達太安城,屆時會與陛下禀告其中細節。”
“可知其規模?”
“不知。”
崇陽帝停下手中的筆,喃喃道:“這天下福澤秘境不少,其中真正算得上是仙緣福地的也隻有東海那一座,可惜那不是我大陽能觊觎的。”
他并未抱太大希望。
一般修士洞府,都能算作福澤秘境。
好比王成他師父,隻是這等修士的洞府即便遺留至今,也無探索的必要。
而仙人洞府數量極少,内藏道統傳承的更是少之又少。
大陽所需的就是道統傳承,這樣才能源源不斷培養修士。
“沒有其他事便退下吧。”
“臣弟告退。”
馬車緩緩行駛,車中傳出聲音。
“幼常。”
駝背的車夫側頭傾聽。
“你說我是将派人刺殺秦思武的事告知陛下爲好,還是不告訴他爲好?”
車夫想了想,問道:“那明王殿下這次是否告訴了陛下?”
“沒有。”
“那便是瞞着陛下爲好。”
車中人淡淡說道:“嗯,思武這孩子是聰明人,他知道該怎麽做,既然如此,還是讓陛下少些煩惱爲好。”
“近日可與崔俠通過書信?”
車夫說道:“有例行密信傳回,似乎北境兩大妖王之間的矛盾愈演愈烈,有再起争端的勢頭。”
“妖族内鬥,北辰府的壓力便小一些,隻是這南昭府……”
“秦漢生這個人是有野心的,他修爲已是第八境,比鎮北王還要高一籌,此次福澤秘境現世,希望他能安分一些。”
自此車中安靜下來,裏面的人似乎是在想事情。
馬車行過主街,拐到一條行人稀少的道路上。
停在衙門口,衙門牌匾上寫着“捕風堂”三個字。
捕風堂門前有兩尊石雕,一大一小,體形大者如牛,小者如羊,類似麒麟,通體烏黑,額上還有一角。
此乃獬豸,能辨是非曲直,能識善惡忠奸。
中年男子下車後吩咐道:“去查一下那攔路修士的身份。”
“還有,把南昭的消息送一份到越王府上。”
“是。”
駝背老者名叫林幼常,所侍奉之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明王姜逸。
當今皇帝的親弟弟,捕風堂的直接掌管者。
林幼常停好馬車,來到案牍庫,先将南昭的卷宗原本放好,然後吩咐人去探查攔路修士的消息,自己則是另寫了一份南昭卷宗。
越王府他常去,都是送一些南昭傳過來的消息。
秦思武或許并不需要這些消息,但是卻必須要送過去。
明王是想告訴他,太安城并不是你的牢籠,而是你的安身之所。
越王府内。
李常樂向秦思武詢問起因梁渠出逃而頂罪的那個金吾衛百戶。
“是叫張天奇。”
“你知道他住在哪嗎,我有事想問他。”
“可以差人去查。”
說罷,秦思武起身走到門外。
李常樂敏銳感知到院子中多了幾道氣息,修爲不高,但似乎與徐廣一般都擅長隐匿之法。
“去查一下金吾衛百戶張天奇的住處。”
吩咐完,秦思武轉過身說道:“他們是我父王手下的影衛,徐廣算是他們的頭目,負責打探消息。”
李常樂輕笑:“你不用刻意将這些告訴我。”
将隐藏在暗處的力量示人,非是愚笨,而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示好,秦思武是在表示把他當做自己人。
雖然他們相識不久,但一來李常樂是隐世的白玉觀修士,二人的交情不摻雜世俗,王成亦是如此。
二來國師紅蓮是他倚重的長輩,既然李常樂是國師大人的師侄,憑借這層關系,自然可算作是自己人。
片刻後,徐廣走了進來。
“世子殿下,已經查到張天奇住處。”
秦思武看向李常樂。
李常樂點點頭:“帶我去。”
金吾衛百戶,七品帶刀将,官職不大,卻是皇室直屬,因此比很多衙門虛吏權力要大許多。
能撈到的油水也大得多。
張天奇家在内城,地段較偏,是一座二進的小宅子,離王府有些路程,幾人找到時已是傍晚。
徐廣上前敲門,開門的是一位老人。
老人上下打量幾人,不由問道:“請問你們找誰?”
“張百戶在家嗎?我們是他同僚。”徐廣說道。
“在的,幾位稍等。”
上了年紀的門房腿腳不便,走路很慢。
幾人直接進到宅子裏,在院内等待。
李常樂一招手,将梁渠收入袖裏乾坤。
“此人因梁渠撤職,可能看過畫像。”
張天奇遠遠看見院内站着的幾人,卻是沒瞧出哪位是他的同僚。
“幾位找我?”
徐廣上前一步,掏出金牌。
“大人!”
張天奇雖被撤職,但眼力和習慣都在。
秦思武領着幾人進屋,張天奇跟上,心中忐忑。
秦思武和李常樂坐于主位,徐廣站在秦思武身側,王成也學着站在李常樂身旁。
張天奇進屋後看這架勢也不敢坐。
“有些事想問你。”秦思武開口說道。
“大人請問。”
秦思武給了李常樂一個眼神,示意可以開始問了。
李常樂笑着說道:“我也不耽誤你時間,便直入主題了。”
“欽天監妖物出逃,你是當時當差的金吾衛百戶?”
“是。”
“當時可有異樣?”
張天奇早有預料,最近隻有這一件大事發生。
“不知大人司職何處?”
徐廣厲聲喝道:“這是你該問的嗎?”
李常樂撇頭看了一眼,沒見過這陣仗,也不知道是什麽章程,徐廣一聲大喝,差點給他吓一跳。
秦思武輕笑:“雖被撤職,卻還堅守職責,不錯。”
“我叫秦思武,越王府的那個秦。”
“殿下!”
徐廣沒來得及阻止,秦思武已經把話說出去了。
秦思武擺了擺手,說道:“現在可以說了?”
“參見世子殿下。”
秦思武朝李常樂點了點頭。
李常樂心中感慨,看來在這裏還是身份比較好使。
“說說吧。”
張天奇回憶道:“小人也是事發之後方才知曉。”
“那夜我領着弟兄們巡街,城中忽然嘈雜起來。”
“我們尋聲追過去,發現是欽天監的大人們正在四散尋找着什麽。”
“從他們口中得知,有妖物從欽天監逃了出來。”
“我便吩咐手下一起尋找,隻是妖物詭谲,最後也未曾尋到蹤迹,期間也無事發生。”
李常樂皺眉:“沒有異常?”
“沒有。”
“再仔細想想。”
張天奇撓了撓頭,也皺起眉頭,想來想去确實沒有什麽異常。
“那天夜裏格外的黑,不知道這算不算異常。”
“怎麽個黑法?”
“伸手不見五指,連月光都看不見。”
李常樂起身說道:“好,我們走吧。”
幾人跟上。
出了院門,秦思武不禁問道:“道長到底想知道什麽?”
李常樂解釋道:“梁渠這等異獸欽天監看管不嚴讓其逃出,這我是不信的,所以我想問問看當時有何異常,可能因爲這百戶修爲太低,感應不到,又或者确實沒有異常,這是其一,其二便是梁渠本由世間怨念所化,若出世也是在深山大澤,又怎會在一國之都,還是修士聚集的欽天監,其中原由讓我好奇。”
“怨念?不應該吧。”
秦思武說道:“大陽如今雖不是鼎盛,但百姓們也算安居樂業,陛下聖明,各府各縣也無惡官,何來怨念?”
“所以我才好奇,但總不能直接去欽天監問。”
李常樂放出梁渠,扔給王成。
“算了,好奇歸好奇,也不是非要解惑不可。”
秦思武便不再多問,轉而說道:“眼下時辰正好,我們直接去鼎香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