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聽二位話中語氣,似是對這登頂盛事有那麽一絲不屑,不知二位可否有什麽見解?”
是的,唐天羽和溫流璃方才的話中雖然沒有明确的說這登頂之事如何如何,但是他們的語氣卻是十分的不屑,給人一種很散漫,他們根本就不想來的感覺。
也正是因爲如此,朱祁才會刻意上前攀談,想要一問那究竟。
要知道,這樣的盛事在東荒可不多見啊,更是學子們夢寐以求的,看這兩個人的打扮華貴,定是富貴人家,你們若是不喜歡便不來參加啊,那語氣是什麽意思?
“有嗎?”
聽到這話,唐天羽頓時眉頭一挑,看着溫流璃問道。
“沒有吧!”
“是吧!”
兩人對視一眼,似是看傻子一樣的看着眼前的朱祁,我們有哪一句話說這登頂不好嗎?
怎麽你一來就一副要問罪的語氣?
“二位方才雖然言語間未曾說過半分,但是語氣中卻滿是不情不願,若是不情願,又何必來此處呢?”
“陛下聖明,舉辦了這一次登頂盛事,既是爲向蒼天祈福,又是給了天下讀書人一個機會,你們若是不喜,大可離去便是。不過在下卻是見不得二位說這盛事的不好。”
聞言,唐天羽和溫流璃皆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人怎麽回事?好端端的你怎麽話裏帶刺呢?
我們得罪你了?不應該啊!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吧。
隻因剛才朱祁說話的聲音很大,所以周圍的人都聽見了,全都将目光投了過來,一臉不善的看向了唐天羽二人。
“诶我說你這人怎麽回事?我們哪句話說這登頂盛事不好了?”
注意到周圍的目光,溫流璃的表情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你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嗎?
“真是不可理喻。”
“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看來還真沒錯。老白,我們走吧,這裏沒意思了。”
本來大好的心情,就這麽被朱祁的兩句話給完全破壞了,溫流璃頓時一張臉也垮了下來,好端端的遇到這麽個極品。
我不屑又怎麽了?我就是不屑啊,要不是老六說皇爺爺要來,我們才懶得來呢。
你們要登頂是你們的事情,扯上我們做什麽?
老老實實吟詩作對就好了,怎麽還找起事兒來了。
“姑娘此話何意?”
溫流璃這話一出,頓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投來了不善的目光,要說剛才朱祁沒事兒找事兒,那現在你一句話無疑是得罪了在場的所有人。
“何意?呵呵,你無故上來攀談,并誣陷我二人對登頂盛事不滿,我倒是想問問你是什麽意思!爲何要陷我二人于不義?”
本來都打算走了,但是溫流璃又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我是誰?憑什麽我要受你這股子氣?
若不是看在你衣着破舊且單薄,想來寒窗苦讀十分不易,我是真的想拔劍砍你兩下,什麽玩意兒啊。
“我與我丈夫不過是感慨了一番人多而已,你便如此構陷,聖賢書上都是如此教的你嗎?”
“在下現在說的是姑娘方才那句話何意,辱罵我們在場全部書生嗎?”
唐天羽在一旁靜靜地看着,眉頭早就皺成了個川字型,這人到底什麽毛病,剛才就想陷他們于不義,現在明顯還想把事情鬧得更大啊。
可是我與夫人應是沒有的罪過他才是,至于那些敵人,也不會用這種低劣的手段來對付我啊。難道不知道我向來不講理的嗎?
“我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有錯嗎?你們來這南山是爲何而來?不好好吟詩作對努力登頂,隻顧着盯着我夫婦二人,怎的?盯着我們就能讓你們做官嗎?真是莫名其妙。”
注意到唐天羽的神色彼變化,溫流璃拉住了他那想要出劍的手,這些可都是書生,沒什麽修爲的。要是你一劍下去,還不得死一大片啊。
“行謹則能堅其志,言謹則能崇其德。這麽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嗎?”
“言爲世範,行爲士則。你的聖賢書難道就教了你如何亂說話?”
“若真是如此的話,我想哪怕你即使是登頂了,陛下也不會讓你入朝爲官。因爲你這樣的人,隻會是禍害!”
......
溫流璃一句接一句,硬是怼的朱祁啞口無言。
唐天羽見狀卻是微微一笑,有時候這種看别人難受的感覺也挺好。
因爲溫流璃的話字字誅心,朱祁确實有些擡不起頭來。
其實他和唐天羽二人哪來的什麽仇怨啊,無非就是他見不慣這些有錢人家的公子小姐而已。
自己寒窗苦讀十餘載,家中爲了供他讀書,幾乎是掏光了所有家底才湊出了他來皇城的路費。
當初聽說陛下舉辦了這場登頂盛事之後,朱祁興奮的一宿都沒睡覺,因爲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絕對能在登頂之中取得一個好的成績,說不定根本就等不到明年春考,我便能衣錦還鄉了。
而起初剛來這南山的時候他還沒覺得什麽,因爲在這四周幾乎都是和他一樣寒窗苦讀的學子,想來大家的遭遇應該都差不多,隻怨這世道不公,讓大家彙聚在了一起。
爲此,想來所有人都會全力以赴,隻爲讓自己能夠爬的更高。
但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在這些學子當中,竟然會有兩個與衆不同的人。他們衣着華麗,穿金戴銀,與這裏的學子們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除此之外,他們對于這場盛事的态度實在是太令人生氣,你們有錢人家的孩子,自然不懂這盛事對于我們這些學子來說意味着什麽。
不懂不怪你們,但是你們在這裏說風涼話就有些過分了。
所以朱祁站出來了,他指着溫流璃和唐天羽的鼻子,以另一種形式宣洩着自己對這世道的不滿。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溫流璃的口才竟如此之好,那兩句話,雖說以前他從未聽說過,但是卻一下子便明白了其中意思。
一時間,他回過神來,深知自己方才太過沖動了,人家确實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沒做,而自己卻是要陷人于不義,如此作風,豈是君子所爲?
“哦?依姑娘之見,可是對這讀書有着另外一番見解?”
就在溫流璃一句接一句的罵人不帶髒字之下,又一個人站了出來,面帶微笑的看着溫流璃和唐天羽緩緩開口道。
這個人看起來年紀和朱祁相差無幾,不過長相上倒是比起朱祁俊俏一些,穿着也稍微得體一些,最起碼,身上沒有補丁吧。
而他說話的語氣中也沒有絲毫的不善,滿是求知之意。
“在下姬弦,青城人士,見過二位!”
青城?
聽到這話,唐天羽和溫流璃皆是不由得看了姬弦一眼,隻因這青城他們實在是太熟悉了,當初溫流璃養傷的常青山,便是青城的地界。
也是鎮西候蘇木的管轄範圍,溫流璃所知道的爲數不多的長生界城池之一。
“姑娘方才所言字字在理,想來姑娘應該是有獨特的見解吧?”
走到唐天羽二人的身邊,姬弦微微一笑緩緩道。
“應該......有吧。”
思慮了片刻之後,溫流璃想到了一段話,随後點了點頭。
面對姬弦,溫流璃沒有了那絲劍拔弩張之意,而是十分認真的思考了一番。
隻因她從這姬弦的眼中,并沒有看到絲毫的敵意,他是真的在讨教問題。
“那敢問姑娘,讀書人應該爲何?”
聞言,姬弦微微一笑,躬身道。
“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轟!”
溫流璃的聲音不大,但是卻傳入了在場每一個讀書人的耳中,令得他們不由得都将目光看向了溫流璃。
就連那先前沒事找事的朱祁,此刻臉上都是浮現出了一抹震驚的目光。
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短短四句話,卻是寫明了讀書的真谛。
他們所念聖賢書究竟爲何?難不成真的是爲了升官發财嗎?那未免也太小看他們這些讀書人了。
若真是那樣的話,他們讀的也都不是聖賢書了。
而溫流璃的這番話,無疑是很好的诠釋了他們讀書的意義所在。
讀書人應通曉萬物造化之理,使天道彰顯。從物質上豐衣足食,精神上倫理政教,使百姓安身立命。替曆代聖賢延續行将絕傳的不朽學說,給千秋萬代開創永久太平的偉大基業。
這,才是真正的讀書人啊。
“在下......今日受教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姬弦緩緩回過神來,發自内心的對着溫流璃躬身一禮,随後緩緩道。
而與此同時,在場無論是方才劍拔弩張的朱祁,還是一臉看熱鬧心性的其他學子,此刻都紛紛對着溫流璃躬下了身子。
這一禮,他們發自内心。溫流璃今日所說,定将深刻的銘記在他們的内心。
與此同時,那坐在山巅之上的唐宗輪猛然站起了身子,雙眼死死的盯着山下溫流璃所在的方向,嘴中念念有詞。
“怎麽了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