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倒真讓宮天宇犯了難。
他雖能看出一些本質所在,卻不代表,他現在真的有能力将之解決。
“可若是我現在根本解決不了,前輩爲什麽,還特地有此一問?”抱着這樣的想法,宮天宇又硬撐着,苦思片刻。
最後,卻依舊隻能無奈地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前輩,我想不出此刻還能有什麽辦法,似乎,隻能等我突破到窺門之後。”
劉啓聞言,不僅并未露出失望之色,反而像是早有預料一般——
微微點頭,随後輕聲開口:
“這世上之路,千條萬條,各自延綿千裏,而我們呢?管見不過三尺之地,想要一路坦途,橫登彼岸,終究隻是妄言。
哪怕滔天氣運加身,又身負妖孽天資,也難免要踏上未知之路,而關鍵點,便在于此,其所謂未知,乃是對終末之點而言。
所以,即便最終無法到達,也不意味着其毫無益處,更不意味着誤入歧途。
當然,如此行爲,并非總能成功,所以,也要做好無端嘗試的預設。”
這解釋如此深奧曲折,聽得宮天宇眉頭緊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也就是這時,自小青峰外,忽然飛入一道翩翩身影,劉啓定睛一看,原來是那日來送寶藥和緣晶的女弟子。
“丘師姐,你怎麽來了?”宮天宇看見來人身影,一臉驚喜地問道。
那女子先朝宮天宇嫣然一笑,随後向劉啓恭敬行禮,道:“柳長老,宗主請您帶着宮師弟一起前去青雲大殿,說是有要事相商,衆長老都到了,就等您前去。”
雖說她并未刻意強調,但劉啓如何聽不出這話中深意?
他一個閑職長老,宗門中有什麽要事,非需要他參與?而且說是長老都在,又爲何要特意帶上宮天宇一個弟子輩同去?
想來,定然不是爲了簡單地商議要事。
但劉啓隻是一臉淡然地點了點頭,大手一揮,攜卷着宮天宇便飛身離去。
該來的,遲早會來。
該來的,總算來了。
……
片刻之後,一股狂風席卷而過,劉啓的身影浮現在高大的宮殿石門之前,他沒有片刻停留,直接邁步,踏入青雲大殿之中,而宮天宇則在其身後,緊緊跟随。
廣闊的大殿之中,已齊整地擺上兩排交椅,估計足有二十之數,甚或略有超出,可放眼望去,已是坐的滿滿當當。
眼見劉啓進入大殿之中,衆人皆是目露驚訝之色,随後各自交頭接耳,低聲談論,場中頓時嘈雜起來,偏無一人起身相迎。
劉啓渾不在意,反而目不斜視,閑庭信步地向大殿深處走去。
宮天嘯居于主座之上,其近旁坐着的,則是青雲宗的大長老孫浩峰,而孫浩峰身後,赫然便站着,一月之前攜衆闖入小青峰爲難宮天宇的孫浩方。
“原來,今日不止宮天宇一個弟子輩,那看來,今日之事,便和他們兩個弟子輩有關了。”劉啓心念一動,便已經洞明時局。
至于他的位置,也隻有孫浩峰對面還空缺着,想必,這也是宮天嘯的特意安排。
果不其然,待他走到近前,主座之上的宮天嘯立刻起身相迎,一臉的熱情微笑,同時親切地問候道:“柳長老,你可算來了,快快入座。”
“多謝宗主。”劉啓點頭示意,随後無比自然地落座,仿佛一切都理所應當。
這還不算,他剛一落座,便一邊手捧茶杯,一邊淡淡開口:“天宇,來我身後。”
場下的議論聲更大了一些。
宮天嘯臉上卻是露出一絲不易察覺,卻難以抑制的狂喜,緊接着劉啓的話說道:
“天宇,愣着幹嘛?還不快動,去站到柳長老身後,好好侍候着。”
宮天宇雖然一腦門子問号,可卻知道此時不是詢問的好時機,所以隻是應聲稱是,旋即走到劉啓身後。
劉啓吹着熱茶,輕呷一口,臉上似笑非笑,眼神,則是漫不經心地從孫浩峰和孫浩方身上飄過。
孫浩峰面上不動聲色,可卻當即心下一沉,“這柳辰,隻怕是已經站到了宮天嘯的陣營之中,還有,此人,眼光未免也太毒辣了些……”
宮天嘯此時依舊尚未回座,而是原地站定,面向衆人,朗聲開口:
“諸位,今日召衆位前來,其實并不是我的意思,是孫長老說,有要事相商,非要所有宗門長老俱皆到場,我這才将諸位請來,現在既然人已到齊,孫長老,請。”
孫浩峰也不客氣,當即起身,“宗主,在談正事之前,我倒有一句題外話想說。”
“孫長老何必如此客氣,但說無妨。”
孫浩峰心中冷冷一笑,卻不料一扭頭,竟意外與劉啓四目相對,他隻感到,那雙深邃星眸似無底之洞,透出冷冷的玩味眼神。
随意,卻戲谑。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就這麽赤裸地站在劉啓身前,仿佛他将要說的一切,都早已在劉啓的預料之中。
那股超然物外的淡然撲面而來。
“是他已有應對之策,胸有成竹?”
“還是準備借力打力,引我入局?”
“說?”
“還是不說?”
一時之間,壓力如鋪天蓋地的潮水般襲來,險些将他整個吞沒。
可孫浩峰也不是什麽無能之輩,又怎甘願,被劉啓一個眼神便吓退?所以,即便咬牙,他還是硬挺着将那句題外話說了出來。
他甯可入局,也不願被自己生生吓退!
“宗主,我想知道,柳道友究竟是何身份?您一月前傳令全宗,柳道友,可隻是一個閑職長老。
我不知,他今日爲何能位列席間?更不知,你爲何特意給他,留了這個僅次于宗主之位,甚至與我這個大長老的身份旗鼓相當的——上座?”
孫浩峰此話一出,場間霎時變得更加熱鬧起來,更是當即便有人站出來響應。
“大長老所言,的确沒錯。”
“宗主,我也認爲此事殊爲不妥。”
“我也贊同,雖然柳道友實力非凡,可畢竟來我青雲宗時間尚短,實在,不該當得如此高位。”
……
劉啓隻顧飲茶,因爲說話的這些長老,他早便見過,一月之前小青峰上,便是他們,同孫浩峰一同前來,想來“關系如此密切”,此時幫腔,也是必然,無甚稀奇。
可就在孫浩峰一方剛剛唱罷之後,場中一個面容嚴肅,頭發微微有些花白的男子忽然開口說道:“宗主,大長老此言,我認爲,确有道理。”
還恰巧,他就坐在劉啓之旁。
一開口,就吸引了場中所有人的注意,就連劉啓都微微側目。
聽聞此言,劉啓面上雖毫無表情,卻在心中默默分析着局勢。
“恐怕,我如今所在的位子,往日都是由此人來坐,也難怪,他會忍不住開口,不過,看他此番說辭,倒也頗爲克制,似乎,僅僅是在向宮天嘯傳達不滿,倒并沒有真正站位孫浩峰的意思。”
雖說這嚴肅男子言語不似先前那幾位長老尖銳,可終究,還是表露出了不滿的态度,這一訊号,對宮天嘯而言,可絕不是什麽好消息。
不出所料,在其發聲之後,又有衆多長老流露出不滿之意。
“是啊,宗主,我看此事,确實,值得再好好思量一番。”
“唉,宗主,衆人意見如此之大,不然,還是請柳長老先回吧。”
……
到最後,衆多長老之中,未開口附和之人,不過寥寥數個而已。
劉啓臉上笑意不減,眼睛卻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