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天嘯沉吟片刻,忽然站起,莊重地躬身行禮,道:“不知可否請道友屈尊,于青雲宗内擔個閑職長老,雖是虛名,但同等享有門内長老待遇,隻求道友,能在此地多逗留一些時日。”
“你是想?”劉啓微微挑眉。
宮天嘯一咬牙,“不瞞道友,青雲宗内的問題,我一直都知道,不過我向來不以爲意,經道友點撥,如今看來,竟是沉疴爛疾,或許,要經一番動蕩,若是事不可爲,隻希望道友——能帶天宇安全離開。”
劉啓聞言忍不住目露異色,先前宮天嘯還對他将信将疑,此刻竟是打算托付子嗣?
如此走向,就連劉啓也佩服宮天嘯的果決,可他此時既沒答應,也沒拒絕,反而開口問道:“其實我有些疑惑,你爲何要在衆人面前,道出銀線雷髓一事?”
宮天嘯面色坦然,“呵,先人基業,豈可淪爲門戶私計?我既是借宗門之勢,爲天宇所謀,便無需避于人後,我之作爲,人心中自有計較。”
既爲宗門殚精竭慮,也不掩飾自己的确存有私心,于公于私,皆無愧嗎?
劉啓動容,忍不住想起星靈之事,他沉默良久,最後隻淡淡答了句,“好。”
宮天嘯聽到這回答,頓時面露喜色,再度躬身行禮,“多謝道友。”
劉啓坦然受之。
随後,宮天嘯便請辭離去。
劉啓出門送别宮天嘯之後,側身望天,涼風習習,吹的白色衣擺亂舞,他伸出右手,緩緩合拳,仿佛抓住了風的尾巴。
這世上之風,從來翻走不息。
青雲宗的風,已經吹起……
而此時,在青雲宗内的另一處山峰的大殿之内,也有兩人,在進行着一番長談。
“大長老,您當初可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說,宗主他定然不會發現,我才敢說出那些話,如今您卻告訴我,事情有敗露之危?”一個面色陰郁的中年男子沉聲開口。
“雷長老,别急,我說了,隻是有這種可能,也不是說,事情就一定敗露。”
說話之人,正是青雲宗大長老——孫浩峰,而站在他對面之人,則是青雲宗雷震之法最爲大成者——雷鳴。
雷鳴默然不語,孫浩峰則是風輕雲淡。
“你應該不會沒聽說吧?從前那個隻手難施紫雷拳的宮天宇,今日弟子論戰,可是左右開弓,大顯神威。
這一切,都是拜如今暫居小青峰的那個神秘人所賜,他既能令宮天宇破開靈技迷障,也未必看不出那小子體質特别之處。”
雷鳴眉頭緊蹙,孫浩峰卻是渾然不覺,反倒玩味十足地說道:
“還有,我好心奉勸雷長老一句,事情,我們畢竟已經已經做了。
你再後悔,也無濟于事,難不成,還能去求宮天嘯原諒嗎?
你也知道,宮天嘯對他這個兒子,可是寶貴的很,不僅劃了小青峰給他,如今更是挖空心思,從銀雷宗求來了銀線雷髓。
雖然宮天嘯的兒子體質殘缺,但若是他知道,是你百般遮掩,才緻使如今補救都難,你猜,他會如何對你?”
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你!”
雷鳴陡然擡頭,胸口湧起無明業火,雖咬牙切齒,卻隻說了這一個字便戛然而止。
“我這不是威脅,隻是提醒一下雷長老,這個時候,可不能搖擺不定,若當斷不斷,受害的,可就是自己了。
至于我們之間的交易,也請雷長老放心,等到吾兒他日登上宗主之位,我這大長老的位置,自然也該退位讓賢。”
雷鳴神情變換,語氣也變得和緩很多,“大長老,浩方賢侄他真能……”
還不待聽完,孫浩峰便擡手止住雷鳴之語,一臉的自豪與傲然。
“我不必誇耀,你自然看得清楚,這千方州年輕一輩,除了靈蘊宗那個妖孽,誰人敢說穩壓我兒一頭?
你要知道,半年後,便是千方秘境開啓之日,宮天嘯如今實力雖有提升,卻也有限,與我師父當年相比也不過伯仲之間,能否從秘境之中囫囵個出來,還是個未知數。
所以在他離去之前,便必須定好少宗人選,除了我兒,還有誰能擔此大任?”
一番話慷慨激昂,意氣風發。
雷鳴聽完,臉上已經流露出意動之色。
孫浩峰卻沒有選擇趁熱打鐵,反是轉而說道:“雷長老,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前段日子,冰谷有寶物出世?”
雷鳴不知道他爲何突然提起這個,所以滿腹狐疑地答道:“自然知曉,此事,還是太上長老親自開口點明,說冰谷有異樣波動,疑似有寶物現世。”
孫浩峰滿臉笑意,“那雷長老知曉,宗門中,最終是誰奪得了寶物嗎?”
“我雖未了解,但想來若是浩方賢侄出手,自然,便沒有其他人的事情。”
“那雷長老知道,這寶物是什麽嗎?”
“這我還真不知,這寶物,難道有什麽特别之處?”
“特别倒算不上,不過是一柄坤地所屬的極品靈劍罷了,雖是半靈器,然而靈劍威重,即便是浩方,也隻能堪堪驅使而已。”
雷鳴卻滿臉驚訝,“坤屬?”
也不怪他訝異,冰谷之中,冷水最盛,又有陰風肆虐,若是坎屬或巽屬,倒并不稀奇,可坤屬?這等機緣?
莫不然,真是氣運不凡?
孫浩峰臉上的笑意更加濃郁,“這,就是天命所歸,雷長老,還要繼續觀望嗎?”
雷鳴臉上流露出一絲掙紮,片刻後終于下定了決心,抱拳躬身。
“我明白了,大長老。”
随後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孫浩峰望着雷鳴離去的背影,原本笑意盈盈的臉上,逐漸陰雲密布。
而就在此時,孫浩方忽然從大殿側門之中快步走出,到了近前,開口問詢道:“父親,如何?”
“雷鳴不成問題,何況,他也沒得選。”孫浩峰語氣冷漠至極。
“那父親爲何還表現得如此悶悶不樂?”
孫浩峰卻是搖了搖頭,“還不夠,小青峰上的那人,不知底細,看不出修爲,終究是個變數,還得,再想想辦法……”
沉吟中他又再度開口,“對了,你的無鋒靈劍凝煉得如何了?”
“已經凝煉了大半,隻是……”
“隻是什麽?”
“我隻是覺得,其實沒有必要謊借天命,冰谷一行,就算空手而歸,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說不定,根本就沒有寶物出世,我亦自信隻憑自己,也足以奠定少宗之位。”
孫浩峰卻是眼神陰郁,冷測測地說道:
“當年是師父不公平,明明我實力更強,他卻決心立宮天嘯爲少宗。
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把本屬于我的東西,奪回來而已。
我知道你心性傲然,不願行此小道,但是你要知道,宮天嘯才是宗主,即便我是大長老,也隻是長老而已。
我們想要公平,隻能自己去争,不能期待宮天嘯給我們,你明白嗎?”
孫浩方抿了抿嘴,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如今,宮天宇那個小崽子和你可是差了十萬八千裏,宗内所有弟子長老都看在眼裏,冰谷獲寶,乃是順應天意,其他人看來,也會是太上長老對我們的支持,所以即便宮天嘯想偏袒,也不會有任何機會,這少宗之位,隻能是你的!”
孫浩峰在空曠的大殿之中叫喊着,目露狂熱,面目猙獰,任憑聲音回蕩。
孫浩方眼神中的最後一絲猶豫也逐漸褪去,似是終于堅定了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