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西臨學院副院,星靈城左家少家主左達,見過大師。”
宴席之上,真正見過來人的,也隻有他們四個,然而此時,其餘所有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氣。
前輩,他們不知道。
但大師,他們卻是清楚的。
整個星靈帝國,有且僅有一人,配被冠以大師之名。
天煉山——歐冶子。
眼前這個邋裏邋遢,沒有半分仙風道骨的魁梧壯漢,身份已然明了。
衆人哪裏還坐得住,一個個全都起身行禮,就連先前醉态畢露無遺的丁岱此刻也是雙目清明,哪還有一絲醉眼朦胧?
不過此時,衆人的注意力全在突然出現的歐冶子身上,倒也沒察覺他的微妙變化。
歐冶子面無表情,随意擺了擺手,似是對于衆人的恭敬毫不在意,就連陸沉與鍾無離都被完全無視。
而這時,劉啓已将獨自待在命宮之中玩耍的青天松喚出,粉雕玉琢的高冠童子憑空出現在他身前。
“劉……”
青天松嘴中剛興奮地吐出一字,便忽而轉身,眼神警惕地望向歐冶子,渾身靈緣鼎沸,如臨大敵!
“呵。”歐冶子似寵溺,似輕蔑地一笑,随意向前踏出一步,其“勢”之威,若火山噴發,狂烈熾熱,直沖青天松而去。
小童子登時臉色一白,往後噌噌噌地連退幾步,先前洶洶氣勢全無,反而渾身瑟縮,就好像是躲在劉啓身旁一樣。
劉啓心中暗暗贊歎:打鐵前輩不愧是活了兩千年的老妖怪,小青天之勢,居然一觸即潰,而與其僅兩步之隔的我,卻毫無感覺,這控制,簡直妙至毫巅,令人發指!
歐冶子一臉的輕松寫意,欣慰地說道:“不錯,彈琴的半生心血,總歸沒有白費。”
“前輩,既然您來了,那就讓小青天,跟您回天煉山吧。”
劉啓此話一出,青天松立馬表現出一臉的不情願,卻也隻是扯了扯前者的衣角,并未直接開口反駁。
誰知道歐冶子搖搖頭,“不必,讓他跟着你就好,我覺得,彈琴的也是如此想。”
小青天聞言一臉高興。
但歐冶子這選擇,倒是有些出乎劉啓的意料,他原以爲,歐冶子此行便是爲了小青天而來,可現在看來,似乎不是。
那是爲了?
“我是爲了你而來。”歐冶子說着,邁步走到劉啓身前。
小青天顯然有些害怕歐冶子,看到他靠近,立馬躲到劉啓身後,攥緊了扯着衣角的小手,一刻也不敢放松。
衆人聞聽此語,也是個個心中驚駭莫名,不過,卻各有各的驚駭。
劉正等人自不必說,星靈城的消息尚未傳到東臨,他們可不知道,如今,劉啓自己,便有如此大的能量。
他們原先還以爲,劉啓隻是沾了鍾無離的光,才能得衆多前輩相助。
可看着眼前,完全無視鍾無離等人的大師,似乎也對劉啓青睐有加,他們原先的想法,逐漸破碎。
而陸沉等人,更是深知大師的來曆,歐冶子自坐鎮天煉山後,便從未有過下山之聞,而今,居然爲了尋劉啓,下山?
若讓星靈城各大勢力得知,怕又是一場巨大的地震。
至于劉啓,則是用手指向自己,一臉的茫然,疑惑出聲:“我?”
胡茬滿臉的歐冶子微微一笑。
不過,因爲他已經很久沒笑,所以,這笑容顯得無比僵硬。
“你決定了?”不修邊幅的粗糙漢子用了此生最柔和的語氣詢問。
劉啓聞言了然于心,灑脫一笑,“其實也不算,但,我會盡力。”
歐冶子重重一歎,“我相信,你會做得更好,但你大概不知道,這條路有多麽艱難,艱難到我們五人,都隻能寄希望于,不可預見的來世衆生。”
劉啓表面平靜如水,心中卻在撓頭,這條路有多麽艱難?他大概知道吧。
他說了,他會盡力,但,也隻會盡力。
歐冶子并沒有等劉啓回答的意思,繼續自說自話。
“我們曾探過前路,西臨界林的極盡之地,矗立着一座古樸豐碑,古碑之後,是不該存在于此方天地的通天魔獸,那是……”
“白虎。”劉啓點點頭,附和着說道。
“嗯,一頭渾身毛發潔白如雪的……嗯?白虎?”歐冶子愣了一下,緊接着像是想到什麽,繼續開口說道:“原來你已經聽說過,這是誰起的名号,倒是貼切……”
“祂自己這麽說的。”
“噢,他自己……什麽?你,你說什麽?”歐冶子隻敢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劉啓所言,實在太過駭人。
“那位存在是這樣說的。”劉啓點點頭,又确認了一遍。
他見過那位存在這事,已不是什麽隐秘,畢竟星靈皇宮一戰,連虎齒都已祭出,與南宮問的交談,也是被衆人悉數聽去。
所以,他此時也沒有刻意隐瞞的意思。
“你,你,你見過那位存在?”歐冶子心中過于驚詫,以至于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楚。
“嗯,的确是難以想象的存在,至少位及通玄,甚至,猶在其之上。”
“你見過那位存在?”歐冶子拔高了音調,又再度重複了一遍問題。
劉啓現在有些明白,歐冶子爲何要來了,他耐心地解釋道:
“其實,此事說來話長,細究起來,晚輩也不知具體爲何。
但據我推測,那位存在于我父親或許有舊,所以他沒傷害我,反而,救我一命。
至于此方天地的囚籠真相,我也問過,可是祂卻沒答,不過,我認爲,他至少并不是惡意,也許鎮守此界,另有原因。”
歐冶子已經完全聽愣。
“前輩?前輩?”注意到歐冶子有些恍神,劉啓輕聲提醒。
“啊?哦,咳咳咳,嗯,剛才那些話,我也隻是有感而發,随便一說而已,你了解,那自然是最好。”
劉啓點頭。
“對了,此番前來,我主要還是爲了看看,緣器與你,彙融到了何種程度?”
劉啓也沒有戳破歐冶子,反而,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多謝前輩挂念。”
随後擡手,清風拂過,點染绛紫的碧綠長槍,若羽毛一般,輕柔地落入劉啓手中。
他輕輕一托,扶搖似風飛去,飄入歐冶子粗糙寬大的手掌之中。
歐冶子定睛望向手中扶搖,卻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然而不過片刻,便把扶搖還回,開口說道:“嗯,好,既然事情結束了,那我就回天煉山了。”
結束了?
這下子,把劉啓都搞蒙了。
“欸,前輩,您還沒說,扶搖與我,現在彙融到了何種程度?”
“啊,嗯,不錯。”
劉啓忍不住都想扶額,他自然看出來歐冶子是在裝傻,于是也不再追問。
歐冶子像逃也似的,眨眼就到了廳門之處,臨别之際,他忽然轉身沖着劉啓說道:
“對了,那個叫北冥思的小子托我給你帶句話,他讓你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就快回星靈城,那邊還等着你呢。”
說完,歐冶子便不回頭地飛天而去。
留下嘴角抽搐的劉啓,在風中淩亂。
飛到半空之中,歐冶子心中還一陣後怕:“差點露怯,這小子居然知曉那位存在之事,甚至,還和那位存在頗有淵源?看來,還真是算命的赢了。”
不過緊接着他心中就生出疑惑:“但他那柄扶搖,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爲不知多少道修鍛造過緣器,可方才, 竟有些看不明白?
這讓他不由得回想起,那日把劉啓趕下天煉山的情景。
不過既然是劉啓,被支配也是正常的。
想到這,他渾身一顫,快逃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