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啓細細體會,風,又豈止春風一種?
緩緩睜眼,他再度抓向,剛才有所感召的一道淺綠光團。
春風輕柔,情思如潮,講述着纏綿悱恻的絮語,不是悲傷,而是細膩與憧憬。
再度結束體悟的劉啓,經過細心考察之後,挑中一抹略顯白灰的綠色光團。
天寒地凍,雪虐風饕,一片孤寂,卻有松柏蒼涼點綠,冬風陣陣,時而似惡靈低語,時而似千軍過境。
……
劉啓并不知道這夢境會持續多久。
這種情況下,他的選擇相當大膽,也相當自信,淺綠的巽風回春與其他各種綠色的巽風光團交替感悟。
若是其他人,比如同樣身處夢境之中的烈皇子與周玄,隻會選擇與自身意境高度共鳴的光團感悟。
于天地遍尋大道烙印之痕迹,融靈悟道,一夢千古。
這樣的尋靈問道之機,太過難得,不容浪費,烈皇子和周玄的抉擇,相當明智。
大道三千,仙路沉浮,多少修士窮盡一生也看不到意境真蘊。
從窺門到觀微,無數天驕深耕于意境領域,而不知何時才能收獲。
因此,每能多看一次,每能深看一分,都不可錯過。
靈緣意境,精深,還是廣大,如果不可兼得,那對于道修而言,從來就不會是一個兩難選擇。
雜而不精,遠不如甯缺毋濫。
遠不如。
分散精力于多種意境,最可能的結果,就是一道難成。
修行路上,處處是坎坷,沒有精深的意境支撐,大道求索,就好似孤舟渡汪洋,不見其明,難辨其智。
但所有事情總有例外。
總有天才可以打破常規。
可,唯有極妖孽的天才,才能在精深之餘,緻以廣大。
然而,再妖孽的天才,也總有極限。
而意境之上,大多數的天才,能将一個意境推演領悟到巅峰,便已經不容易。
可這才是真正的難題。
不容易,卻能做到。
能做到,卻不容易。
修行路,有颠撲不破的真理,卻沒有一成不變的規矩。
若是從窺門境開始便隻專一種意境,可到觀微境才發現,自己将一個意境推演至巅峰尚有餘力。
那,如果當初投身于兩種意境,會不會後來的大道之路将會更加寬闊?
究竟如何才是恰好?
幾種意境才是極限?
即便是要作出選擇的修士自身,也并不總能,或者說,總是無法,做出最正确的選擇。
所以大部分人都退而求其次,像烈皇子與周玄。
盡管這樣,所作出的,隻能稱得上是,相對——不錯的決定。
劉啓此刻心中所想,手上所做的,分明是看二望三。
已經初步掌握的巽風回春之意境。
即将完全成型的銳之意境,可說是即将成型,但能否确實掌握,還要持兩可之說,一步之差,結果,往往便難以預料。
還有,不知道能總結參悟出什麽,甚至,不知道能否總結參悟出的,某種巽風意境。
劉啓心中自有計較。
他修行至今,自認缺少的,并非悟性與靈光,而是契機與種子。
他這并不是對自己悟性的盲目自信,而是兩相權衡之後,堅定做出的選擇。
這次天地大夢,尋靈問道的機會,對他而言,也是決計不能浪費的機遇奇緣。
他現在的所作所爲,正是犧牲澆灌回春意境種子的機會,來換取另一枚僅僅隻是可能出現的種子。
這未嘗不是一場豪賭,但是至少,劉啓認爲,值得一賭。
至于此舉是對是錯,唯有将來,才能給出答案。
不知多久過去,夢境虛空寸寸崩裂。
他身邊的光團都已黯淡,崩裂的空間已經到了身側,伴随着靈識對于肉體的感知愈發清晰,劉啓知道,是時候醒來了。
他有些遺憾,至少此時,他埋下的意境種子還沒有發芽,因此,也無法确定,是否真的能發芽。
但這,倒也不至于讓他心生沮喪,他做出決定之前,便已經料想過最差的結局。
至少現在,還遠遠不是。
收斂心神,劉啓正欲自夢境脫身而出。
可下一瞬,異變再起。
瑤池之底,先天風煞不可視的核心深處,陡然閃過一抹琥珀翠綠。
瑤池一側,晶瑩的碧綠靈液瘋狂湧入雙生道花的根莖,轉眼間便被消耗一空。
雙生道花縱情搖曳,另一側原本已經變得黯淡的熠明輝星,再次閃亮!
空間的崩塌戛然而止。
短暫的停頓過後。
自劉啓所立方寸之地爲始,向無窮遠處,展開畫卷一般,再次鋪就虛空。
點點亮星不知從何蹦出,形成一片璨然絢爛的銀河星漢。
立于群星之間,經絡之中有耀光閃爍,連點成線,勾勒出——上官儀埋在劉啓體内的那幅周天星圖。
驟然,極緻的星光璀璨,充斥着虛無空間,劉啓道軀神輝流轉,諸星同光!
辰的大道,因上官儀,因周天星圖,而轟鳴!
這是上官儀無意間留下的福澤。
十年前上官儀對道的呼喚。
在十年後,再次得到了回應。
周而複始,輪回不絕。
在劉啓面前,近在咫尺的,便是通往星辰之極的康莊大道。
是不可想象的造化機緣,也是難以抵禦的沉淪誘惑。
隻要劉啓此刻放松心神,任由周天星圖自行演化,便能将上官儀的諸般感悟熔煉己身,刻入道軀,不熄不滅。
劉啓在猶豫,思緒紛飛,他死死地壓制住周天星圖,但已經極爲吃力。
他到底爲何猶豫?
複刻上官儀的道,有何不妥?
劉啓自己的辰道,分明還未啓程,根本看不清前方迷霧重重的荊棘叢生。
有什麽理由,拒絕這樣的潑天造化?
周天星圖與諸辰共振,已經開始頂着劉啓施加的壓力,自行演化。
劉啓緊咬牙關,忽而張開雙臂。
“嘭!嘭!嘭!”
……
周身竅穴崩開,霎時血流如注。
血脈經絡勾勒而出的周天星圖,也在一瞬間,潰散消亡!
他。
不要這樣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