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劉正和劉恒都不明白，他爲什麽要這麽做？
其實他自己也不完全明白，他總覺得自己有事還沒想明白。
但他其實根本不知道是什麽事，他從出生到現在，一直撲在那些光怪陸離的片段和稀奇古怪的符号之上。
其他的事，他很少關注，也很少思考。
但對柳清，他就是下意識覺得，不該這樣稀裏糊塗地跟柳清在一起，那是對柳清的辜負。
他想先想明白，再作其他打算。
稀奇的是，柳清居然明白他的意思。
對這一點，他很高興，他原以爲沒人能明白，尤其是柳清。
這樣的日子過的太快，一眨眼就過去五十年。
劉啓還是沒想明白，沒讀懂奇怪符号，也沒掌握修仙秘法。
他已經嘗試了各種辦法，把所有奇怪符号編号，記錄成冊，日夜觀摩。
他甚至能分辨符号間每一個細小的弧度，每一處變化，每一種組合。
唯獨，不解其意，全然不懂。
而他已經不再年輕了。
但他還是在想。
一切如舊。
隻是劉正剛剛去世。
劉啓很難過，他想，自己要是夢裏的那些仙人就好了。
說不定自己可以像話本說的那樣，活死人，生白骨。
柳清陪在他身邊，沒有名分，隻是陪伴。
十五年後，劉恒也去世了。
劉啓心中悲傷，他覺得，即便成爲仙人也已經有些晚了。
但他不甘心，他還在研究那種奇怪符号，他已經能閉着眼畫出所有的符号，但是，他畫的，是死物，沒有一點靈動。
也因此，沒有一點作用。
可惜，這麽晚，他都沒成仙人。
柳清陪在他身邊，沒有名分，隻是陪伴。
一年後，柳清也去世了。
劉啓明明不覺得自己難過，眼淚卻止不住流出。
他已經太蒼老了，老到，不允許他感到悲傷。
但他沒法不悲傷，甚至，比劉正和劉恒去世的時候更加悲傷。
他很抱歉，他曾經無數次有沖動，要跟柳清成婚，但都被心底裏的另一股沖動摁下。
他還沒想明白。
他就敢還沒想明白？
雖然兩人的相處一直發乎情，止乎禮。
但他知道，是他負了柳清。
柳清陪了他一生，到死沒有名分，隻是陪伴。
柳清不在意，但他在意。
他覺得不該如此。
所以他悲恸不已。
所以他也要死了。
彌留之際，劉啓心中充滿了遺憾。
他費力地睜開眼，打算最後看看這個世界。
入眼是一個個光團，明明顔色清晰，卻顯得渾濁不堪，他以前從沒見過。
周身還飄着各種各樣的奇怪符号，他以前隻能在夢裏看見的奇怪符号，他非常熟悉這些符号，但他不懂表達的意思。
他突然有了明悟，他覺得，他好像有些看明白了，這不是什麽奇怪符号，這是文字。
記載的，說不定就是修仙秘法。
但他太老了，對他來說太遲了。
他用了将近一百年的時間，終于弄明白這些奇怪符号是文字，他沒有下一個一百年弄清楚這些文字的含義了。
劉啓不知道爲什麽能看到這些東西，他也不在意了。
那些光團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但他太累，他不想再花一個不可能的一百年去研究光團。
就像花了一個不可能的一百年去研究修仙秘法，研究奇怪文字。
他閉上眼。
身體裏卻湧出一股沖動，想要把那些綠色光團吸入體中，這不是任何人所教，隻是一種本能。
就好像自己曾經經過百般曲折，做過類似的事情一樣。
一想到這。
他不禁心中哀歎：“這世上，哪裏有仙人啊！都是臆想，一場白日夢罷了。”
雖然哀歎，劉啓還是抱着不然試試的瞎折騰态度，想要用身體吸取那些光團。
他折騰了一輩子，用這最後一折騰，作爲自己生命的結束，也算圓滿。
還好有這一試。
竟然有這一試！
無數的綠色光團伴着吸引瘋狂湧入劉啓蒼老的身軀。
似怪異符号的奇特文字也随之瘋狂湧入劉啓的蒼老身軀。
他的身體漂浮而起，像返老還童一般逐漸變得年輕。
那些記憶的碎片逐漸被補齊，拼湊成完整的畫面。
劉啓一瞬間思緒萬千，淚流滿面。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命，運，努力，都是我自己。
神秘氣息，沉重因果，都是我自己。
不能修行，我尚垂紮一生，何況如今？
即便真是大能轉世，即便真是仙人還魂，即便真是夢裏春秋，我也是劉啓。
我隻會是劉啓！
這就是我，這才是我！”
劉啓終于想明白，天馬行空的巧思，胸懷溝壑的遠謀，原來，才是他的立身之本！
無垠的風吹來，吹散眼前的一切，甚至吹開了混沌，把劉啓吹回了現實。
打破昔日舊枷鎖，今日方知我是我！
一切複歸混沌。
劉啓猛地睜開雙眼。
眉心深處的命宮一顫。
窺門境問道，渡過！
旋即傳來的就是身體對于靈緣極度的渴求。
劉啓本身已經攢了不少緣晶，通過東靈塔也略有所得，此刻壕氣沖天，直接将空間戒指中的緣晶全部取出。
下一秒，盡數崩碎。
劉啓有些腦袋發愣，發生了什麽？
下一秒靈緣洪流伴着無字天書湧入了劉啓的身體。
劉啓隻覺得飄飄欲仙，自靈念之中脫出胎光，先天之極，後天之養。
這次劉啓看到了無字天書，非常清楚，不止如此，他還深刻地感受到了。
從無字天書之中居然一個個蹦出字來，映照在他的胎光之上。
命宮之谶。
紫薇鬥數。
……
還有最爲精深博大的，六十四卦。
信息太多，撐得劉啓的胎光都有些發漲。
眉心的命宮像是受到無字天書的指引，飛速鑽入胎光。
一道宏大的聲音從命宮中傳出。
“我們有三不卦。
無需不卦，無感不卦，無靈不卦。
謹記，謹記，謹記。”
黃鍾大呂，命宮震顫，無數駁雜信息被壓碎，化爲星星點點，滲入胎光。
一朝問道，一朝功成。
算命老人能預料的到嗎？
他不能。
即便他對劉啓抱有絕對的信任和難言的期待，他也不會想到，劉啓借助問道，就能掌握太乙奇門蔔靈術。
是啊，他怎麽可能想得到呢？
怎麽會有人，花了整整一百年的時間，浪費在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的蔔靈文字之上。
妄圖通過各種方法，來以凡人之軀，析解緣訣呢？
他失敗了。
有太多超出他理解的東西，蘊含在緣訣之中，凡人不可能弄明白。
但他也成功了。
一朝破障，便是撥雲見日。
劉啓也是通過胎光之中的命宮才明白，算命老人傳授給他的，是緣訣。
緣訣，因緣成訣，相比于靈技的術，緣訣更像是悟。
借緣訣之理，窺看大道之韻，昭彰未來的大道之路。
是爲秘法，稱——緣訣。
他也終于明白，爲什麽當初天地靈緣的事情，鍾無離和劉恒沒有提前告知。
大道修行，很多事情，說，是沒有用的。
如若不是自己參悟，混沌之中，胎中迷時，從何得見破障契機？
算命老人的話解開了劉啓的疑惑，他當然聽明白了，但他相信嗎？
至少那時不信。
了解到明白，明白到相信，都有着難以逾越的鴻溝。
他是才相信的。
通過自己的問道，才相信的。
自我參悟的過程，才是解開一切的鑰匙。
道，說不透。
劉啓平緩氣息，氣勢如槍。
一槍出，捅破大道天。
晉階，窺門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