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又被他的身體鲸吞飲入,他的境界也随之攀升。
不出片刻,便達到衆生境巅峰的圓滿之境。
尚在昏迷中的劉啓,意識被強行帶到一片迷蒙空間。
完全預料之外。
他的窺門境問道,開始了。
但這一次,卻與上次問道的情景,很不相同。
在身前一本無字天書的護佑下,劉啓睜開了雙眼,清醒過來。
他知道,他在問道。
可周遭一片混沌,睜開眼與閉上也沒有任何區别,什麽都看不到。
稍許,混沌翻騰,逐漸有了光。
然後有了畫面。
劉啓閉上眼睛,那畫面就映入腦海,無法抽離。
放下心中的僥幸,他隻得再睜開眼睛。
看着混沌之中,剛才枯瘦老人展現的那三個場景,不斷的重演。
不知道過了多久,劉啓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甚至看得有些麻木,場景中的每一幕都在他的腦中分毫畢現。
混沌終于又再次翻騰,畫面消失,從氤氲的混沌中走出五道身影。
鍾無離,柳清,林楠雅,劉正,劉恒。
五人一齊發聲,向着劉啓诘問:“爲什麽?爲什麽屈從于命運?爲什麽不救我們?”
劉啓很淡然。
“我沒有屈從,也沒有不救你們。
算命前輩說過了。
我以爲我改變不了未來,就已經改變了未來。
我堅信我能改變未來,也已經改變了未來。”
“哈哈哈!”
驟然響起的笑聲充滿嘲弄,讓劉啓眉頭一皺。
“你以爲,你真的信了?
你要是信了,我們爲什麽還會出現呢?
你還需要問什麽道,你難道不該,直接突破到窺門境嗎?”
五人的聲音夾雜在一起,顯得無比嘈亂,正如被戳破之後,劉啓的心境。
他陷入長久的沉默。
然後,他半帶祈求的開口:
“能不能告訴我,我在怕什麽?”
這次不是五人一齊,而是鍾無離單獨回答。
“你怕自己無能,像兩年以前一樣的無能。
同時,你沒騙算命前輩,你是真的覺得你不是那個人。
在看到那三幅畫面之後,你無比希望自己是。
但就是因爲這樣,才更顯得,你心底裏,認爲自己不是。
如果沒有劉正,劉恒的收留。
如果沒有鍾無離的看重。
你現在又會是什麽樣呢?
你走到現在,到底靠的是命?還是運?還是你自以爲是的堅持與努力呢?”
劉啓嘴角吐血,神色萎靡,無字天書發亮,但劉啓就像看不到一樣。
而這一次,現實中的劉啓,依舊面色紅潤,氣勢不斷攀升。
混沌中,鍾無離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到底相信的是什麽呢?
你是這個世界的拯救者嗎?”
劉啓又吐出一口鮮血。
“是啦,你當然是,你太特殊了,你甚至還有一枚疑似通玄境的玉佩。
你的父母都因這枚玉佩而死,你怎麽可能不是被命運選中的拯救者呢?
原來,你從心底裏就認爲,自己就是那個救世主,隻是你不想承認,但你又需要自己真的是那個救世主。”
劉啓渾身無力,癱倒在地。
“你害怕的是,從來就沒有什麽凡人逆天而行的故事。
你,又比别人特别在哪?
爲什麽?偏偏是你?
因爲,你不是劉啓。
你不過是某位大能,重活一世罷了。
你不過是某位仙人,借屍還魂罷了。
你所經曆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大夢罷了。
不然,怎麽會一切都如此巧合呢?巧合的,如同精心設計。
你的堅持毫無意義,你根本無需努力,一切早已被設計好。
你隻需要到處走走,就有數不盡的珍寶,想不到的奇遇,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你不就是這個世界唯一的主角嗎?
但——
你,真的還能算是劉啓嗎?
你,真的自由嗎?
或者。
你,其實可以承認,自己不過是——
籠中雀,架上鷹,缸裏魚。
鍾無離的聲音愈來愈小,輕若遊絲。
“獄中人……
呵,多少恨……”
魂氣微弱,劉啓已經快要閉上眼睛,但他嘴上還在不斷喃喃,“那個氣息,究竟是什麽?我的因果,爲什麽如此沉重?”
他騙不了自己。
那些話出自“鍾無離”之口,卻更是他——心的诘問。
他,沒有思緒,沒有答案,一團亂麻。
他甚至不知道。
自己究竟是怎麽想的。
正伯、恒哥的收留可以是巧合。
鍾無離的青睐可以是巧合。
上官儀的出現可以是巧合。
那,算命前輩的傳道呢?
他所說的那道氣息呢?
他說劉啓的因果沉重,到底爲什麽沉重到,會讓活了兩千年的老妖怪也無法算深劉啓的命數?
劉啓,已經入執。
而這些,枯瘦老人,注定算不到。
劉啓也料不到,這場問道,來得太快,太猝不及防。
劉啓跪地接受傳道的時候有多堅決。
現在問道,就有多痛苦。
命,算不盡。
劉啓意識逐漸被混沌同化,模糊起來。
恍惚間,他重活一世。
沒有記憶。
這一世,他就出生在星靈帝國,東臨城。
父親是劉正,哥哥是劉恒,母親在生下自己之後難産去世。
很多東西變了。
這片天地,沒人發現得了靈緣。
他十六歲時,也沒有啓靈儀式,
整座東臨城裏,沒有能修煉的人。
東臨學院裏隻教人文。
界林之中也沒有靈緣魔獸,隻有尋常野獸出沒。
他就是個凡人,徹頭徹尾的凡人。
東臨城,就是個凡城。
東臨帝國,就是個凡人國度。
太多東西變了。
但有些東西,不會變。
自出生以來,劉啓腦中總是閃過無數片段,直到他大些,才逐漸明白那些片段所包含的内容。
他将内容告訴别人,可聽過的其他人都認爲那是他的臆想,他是在做白日夢。
就連他父親和哥哥也這樣說。
但他覺得不是。
臆想,不會這麽清晰。
學院的鍾師養着一群漂漂亮亮的白色蝴蝶,還能變出一條古樸燦爛的大路。
學院最漂亮的兩個女弟子,柳清,林楠雅經常莫名其妙地圍着自己身邊打轉,他還挺不耐煩。
他自己耍的一手好槍,還能時而感受到風一樣的自由與飄逸。
那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雖然支離破碎,但卻無比清晰。
但那好像隻是夢。
因爲,現實要殘酷得多。
鍾師沒有那些手段,而且時而莊重嚴肅,時而歡灑跳脫,顯得很不正常。
柳清倒是天天跟在他身後,但林楠雅是城主府千金,真正的權貴,天生的富家小姐,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他沒有那樣華麗的槍法,也感受不到身體的自由與飄逸。
好像真的是臆想。
但他不明白,爲什麽自己會有這麽真實的臆想,而且從十六歲開始,除了臆想之外,他眼前還總是有很多看不明白的奇怪符号。
他不知道。
那是太乙奇門蔔靈術的顯化。
但想不明白,他就使勁想。
城裏有了流言,傳劉正家二小子中了邪,說自己能看到仙人符号,還非說自己要修行什麽的。
沒人信這是真的。
修行,仙人,這都是話本裏的傳說。
是浪漫,可也是幻想。
隻有劉啓信,他一直想弄明白,夢裏的人究竟是如何做到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又爲什麽,現實中的自己不行?
他一步一步比對現實與夢境,一次又一次,妄圖從中找到蛛絲馬迹,他找不到。
除了——
那些奇怪的符号,因此他堅信,隻要解讀出那些奇怪的符号,就能踏上修煉之途。
可他看不到天地靈緣。
他注定失敗。
他看得到蔔靈文字,可蔔靈文字不能幫他修煉,他想要通過一條錯誤的道路,抵達終點,注定失敗。
更何況,即便在錯誤的道路上,他也寸步未進。
他完全看不懂,甚至不知道這奇特符号是一種文字。
劉啓雖然總是胡思亂想,但那隻是閑暇時候會做的事。
他日常生活中,還是跟着劉恒打獵,甚至練出一身健壯肌肉。
一眨眼就是十年過去。
劉啓的生活平平淡淡,就是劉正和劉恒一直在爲他的婚事操心。
劉恒剛畢業沒兩年就同一位叫丁香的女子成婚,之後兄弟分家,十年過去,已經有了兩個大胖兒子。
可劉啓呢?十年過去了,一點希望沒看到。
他長相不差,而且身材很好,氣質迷人,按理說,城裏不難找到合适的婚事。
但城裏誰不知道,他從小就經常發呆、犯癔症,也不與人多溝通,二十多歲還依舊如此,沒有任何改變。
沒哪個女子會喜歡這樣的男人。
也沒哪家放心把女兒交給他。
隻有柳清,她家裏竟也同意。
每次劉啓跟着劉恒,從林子裏打獵回來,都能看到柳清在城門守候,等着自己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