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公主林楠雅搶先回答。
登時,不知道從哪冒出的三朵焰火浮在林楠雅身前,一朵停在眉心,一朵停在心髒,一朵停在丹田。
林楠雅與陸君一起閉上眼睛。
伴随着火焰的燃燒,林楠雅的臉上逐漸顯現出痛苦之色。
陸君的聲音灌入她的腦中。
“世間情劫,不過三九黑瓦黃連鮮,糖心落底苦作言。
你前半生突遭變故,卻能以心濟困,以志度厄,實屬不易,天地留一線,乃應你所求。
可求之得之,虛之妄之,千帆之後,不過用一場難,換一場難。
這就是你的情劫。
若能勘破此劫,你之未來,我亦不敢揣度。
即便勘不破,也無礙,道修之路,進則無悔,易,退欲無憾,難,難,難!”
林楠雅睜開眼睛,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場景,眼角似帶淚,“多謝院長。”
陸君搖頭輕歎,“下一個誰來。”
劉啓與柳清對視一眼,剛才陸君的谶語雖說有些可怕,但兩人都沒被吓到,反而有些躍躍欲試。
誰料兩人同時開口,“我先吧。”
陸君面目似喜似悲,用手指點了點:“那就柳清先來吧。”
柳清向前走出兩步,同樣的三朵焰火,從虛空之中探出,照在她的身上。
劉啓看向有些畏縮的林楠雅,卻見她眼神躲避,不敢與自己對視。
劉啓心頭疑惑,測個命數怎麽給她測成這樣?情劫?聽着就離奇。
他自認還算了解柳清和林楠雅,兩女都不是那種,視男女之情爲生死大者的人。
要說情感受挫他信,但受挫緻劫,他就覺得有些荒謬了,連帶着對陸君所謂的勘命,也失去了很多信任。
至于林楠雅,她倒也不是刻意回避劉啓的目光,那也不是畏縮,是太過興奮,以至于身軀顫抖。
她還在回味剛才腦中的情景,所以眼神飄忽:母親從冰棺中解脫,自己就坐在旁邊與她相看淚眼,無語凝噎。
她信了這個勘命,母親會醒的,母親已經得救了。
至于陸君所說的情劫,她不信。
真的可以隻信一半嗎?
或者說,真的隻會有一半成真嗎?
一切所得,都已經暗中标好了對價。
此刻,正在測算命數的柳清與剛才的林楠雅不同,她表情輕松愉快,甚至連修爲都飛速上漲。
本來就衆生境巅峰的修爲在無限逼近圓滿,讓劉啓看得一陣豔羨。
林楠雅?她還在回味。
“宇屬,乾命,天之所歸,大道加身,我雖然看不真切,但見到一片恢宏明亮。”
言辭都有些激動起來的陸君驟然停住,像是聽到什麽不能理解的話語,眉眼透出一絲不明白。
但緩了稍許後,又繼續開口。
“即便情路也是一片坦途,不過路有荊棘,還有一條小道,幸好小道乃是斷路,你走不通,也不會走。
勘命映照的未來道侶,與你極度相合,你的命宮乃是空中彎月,他是高懸圓月。
柳萦翠帶方眠眼,梅褪紅妝已露須。
大吉。”
劉啓在旁邊已經瞪大了眼睛,這也叫谶語?就差直說這個人叫方清洛了吧?他會是柳清的未來道侶?
那個長相秀美,甚至于有些陰柔的男子?
柳清已經睜開眼睛,向陸君深深作揖:“多謝院長解惑。”
陸君眉頭微皺:“這結果已經非常好了,甚至很難再好,你,不滿意?”
柳清微笑着搖頭。
陸君似乎有些不解,“爲何?”
“咳咳咳,先給這個孩子算完,再出去問。”
這聲音如同刀劍相碰,磨出非常難聽刺耳的嘶啞。
陸君聽到這個聲音,趕忙轉身,亦是深深作揖。
“是。”
原來聲音是自宮殿深處傳出,那枯瘦老人應該就是兩千多年前,與開國皇帝和初代院長并肩戰鬥過的三位絕世天才之一。
也是這座命宮的主人。
劉啓定住心神,抱着非常的期待,走到陸君身旁,剛才看到柳清能借此提升境界,他突然對勘命重新燃起了希望。
也是同樣的三朵焰火,溫暖的照耀在劉啓身上。
劉啓除了溫暖還沒有來得及産生别的感覺。
情勢再變,他的勘命過程與柳清和林楠雅都有所不同。
倏而,淺黃色的焰火變得漆黑無比,然後湮滅。
不止于此,本就蒼老的陸君像是遭遇了神秘恐怖,渾身血肉慢慢褪去,露出森森白骨。
宮殿深處的枯瘦老人陡然睜眼,射出精光,擡手正欲阻止。
一道普普通通的微風從大殿之中穿堂而過,被這微風一吹,陸君身上發生的異變竟也停止,甚至重新生出血肉。
場景詭異至極,連剛才一直沒說話,表情随意的鍾無離都瘋狂倒吸冷氣。
“終于啊,終于啊,我終于等到了,命中的那個方外之人,扛鼎的,教書的,彈琴的,打鐵的,看到了嗎?
是我算命的赢了!
哈哈哈!
我走通了!
我們得救了!”
那枯瘦老人竟然已經站起,無聲無息地走到了宮殿中央,似癫似狂,放聲大喊。
片刻後,陸君和枯瘦老人都恢複了正常。
但這麽快恢複正常,讓其他人反而覺得,極爲不正常。
陸君臉上還帶着無比的惶恐與不安,枯瘦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多想,你想要的答案,在剛剛那個小姑娘那,去問吧。”
陸君怅然若失,行屍走肉一般走到柳清身邊,“爲什麽?”
柳清沒有看他,而是扭頭看向鍾無離。
鍾無離眼神警惕,渾身靈緣蓄勢待發,緩慢而堅定的點了點頭。
柳清這才回答。“沒有爲什麽,如果真要問,這個答案,不是我要的。”
“可這是命啊!這是命啊!你怎麽違抗天命?”陸君聲嘶力竭,淚水從幹枯的眼眶中不斷湧出。
柳清似有所感,突然閉眼,氣勢不斷攀升,卻非常不穩定。
問道!
窺門境問道!
但隻有數息,柳清就睜開那雙清明桃花眼。
隻有一句話,擲地有聲的一句話。
“我走過的,才是命!”
聞言,陸君如遭雷擊,跌跌撞撞地向殿外跑去。
嘴裏還念念有詞,“揭谛,揭谛,波羅揭谛,波羅僧揭谛,菩提娑婆诃……揭谛,揭谛……”
還沒跑出大殿,他的身影就逐漸虛幻起來。
陸君停下腳步,原地打坐,雙手合十,嘴裏依舊念念有詞。
背對大殿衆人。
如同背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