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吧,我就搭個脈。”我說道。
祝萍萍隻好轉身問,“爺爺,要不要讓林壽哥給你看看?”
“好……好……”隻聽紗帳内的人影說道。
一陣悉索聲後,就見一隻幹枯的手從紗帳内伸了出來。
手上的肌膚黝黑幹癟,看着像個雞爪子似的,手背上還有一個個青黑色的斑塊。
“我爺爺自從病了之後,就這樣了,你們别害怕。”祝萍萍忙解釋道。
“這有什麽的。”我笑着走近前去,将手指搭在對方的手腕上。
隻覺觸手冰涼,帶着一絲潮氣。
我哪會看什麽病,隻是借機查探一下對方的生機和氣息。
“這脈搏除了有點弱,還真看不出什麽來。”我收回手指,眉頭緊皺道,“怪,真的怪!”
“唉,我爺爺的是老毛病了,多少大夫都看不出問題,林壽哥你也不用在意。”祝萍萍安慰道。
“唉,都怪我學藝不精。”我自責道,“那我們就先回去準備一下。”
“好。”祝萍萍點頭,“你們就在大堂那等着就行。”
從屋内告辭出來,祝萍萍帶着我們一行人原路返回,之後就回了樓上。
眼見祝萍萍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内,孫小何臉上的笑容立即垮了下去。
“怎麽樣?”我在他肩膀拍了一下問。
“沒……沒事。”孫小何澀聲道。
過了一會兒,還是有些不甘心地問,“萍萍真的是……”但沒等我回答,又自己搖了搖頭,苦笑道,“我還在做什麽夢?”
這種事情别人也安慰不了,孫小何此時還能保持清明,已經是不容易了。
“你剛才摸出什麽了?”小瘋子問。
她這一問,孫小何也打起精神朝我看了過來。
“一團的死氣。”我說道。
“死氣?”孫小何詫異地問,“這裏面是個死人麽?不對啊……”
“也不是死人。”我微微皺眉道,“隻是這個人,雖然活着,但又渾身死氣,就像是……像是一截腐朽的木頭……”
我琢磨着合适的用詞,“這個人,有點太老了。”
“太老?”孫小何不解。
“一個人從生到死,就像是從早到晚,這紗帳裏的人,暮氣太重。”隻聽小瘋子道。
“我懂了。”孫小何恍然,又皺了皺眉頭道,“那萍……說她爺爺是得了某種怪病,這是不是真的?”
“死氣這麽重,怕光怕風也是正常。”我說道,又轉頭問小瘋子,“你覺得怎麽樣?”
我問她“怎麽樣”,倒不是問那紗帳内的老人,而是問關于她對祝家的看法。
畢竟小瘋子的身世成謎,如今看來,似乎跟祝家有點淵源。
“不知道。”小瘋子微微搖了搖頭,“不過那聲音更加清晰了。”
“聲音?”孫小何疑惑地轉頭四顧,“什麽聲音?外面驅鬼大祭的聲音麽?”
“小李子有點耳鳴,聽到了咱們聽不到的聲音。”我說道。
孫小何一聽,就關心道,“小李姐姐的氣色不太好,得好好休息休息……”
我聽得暗暗一陣好笑,卻也沒有過多解釋。
很快,我們就返回了大堂那邊。
“你們回來了!”潘榮正在門口來回走動,時不時地沖着外面看上一眼,見我們回來,立即迎了上來。
隻不過他跟孫小何一樣,猛地見到小瘋子,頓時就愣了一愣。
我見那方寸山蹲在牆角,正跟那胡搞大眼瞪小眼的,就沖他招了招手,笑道,“老方,你過來,給你介紹個熟人。”
“熟人?”方寸山拍拍屁股站起來,神色古怪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小瘋子。
“怎麽,不認識了?”我似笑非笑地問。
方寸山不以爲然地道,“這病殃殃的小丫頭片子,我哪認得,你是不是搞錯了?”
“院長。”小瘋子斯斯文文地喊了一聲。
方寸山聞言,瞳孔猛地一縮,身形向後暴退,瞬間離得遠遠的,這才驚疑不定地盯着小瘋子,“你……你……”
“你慌什麽?”我疑惑地問。
“沒……沒慌啊,我……我慌什麽?”方寸山呵呵笑道,眼睛卻是緊盯着小瘋子。
“這些年,多謝院長照顧。”小瘋子語氣細細柔柔地說道。
“哈,談不上照顧……”方寸山打了個哈哈,目中卻盡是驚疑之色,“你……你好了?”
“嗯。”小瘋子應了一聲。
“那就好,那就好……”方寸山連連點頭,“看到你現在的樣子,院長我也很是欣慰啊……”
潘榮和孫小何二人在旁看的滿臉疑惑,孫小何忍不住問,“方老,您怎麽又是院長啊,您是哪裏的院長?小李姐姐在您那治過病嗎?”
“滾犢子,别瞎打聽!”方寸山呵斥道,“什麽治病,誰治病了?”
孫小何無端端地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一時間給罵得懵了。
“這些年啊,我是一直心裏惦記着,心說這麽好的閨女,總不能在我那一直呆下去吧。”方寸山感歎地道,“現在看你這麽好,我也就放心啦。”
“這算好麽?”潘榮看了一眼小瘋子,疑惑地問。
“讓你插嘴了?”方寸山瞪了他一眼。
潘榮不敢頂嘴,趕緊閉口不再言語。
“院長對我挺好的。”隻聽小瘋子柔聲說道。
我看了她一眼,第一個念頭是,也不知道她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
但很快就回過味來,小瘋子說的,或許并非反話。
這妹子有時候看起來冷冷的,生人勿近,但其實隻要對她好的,哪怕是一點點,都會被她記在心裏。
那紅河瘋人院,雖然裏面住滿了瘋子,但于她來說,卻是一個能讓她安安定定地度過了那麽多年的地方。
隻是方寸山卻給吓了一跳,忙道,“唉,也都怪我平時太忙,沒能好好照顧你。”
“院長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已經是很好了。”小瘋子說道。
當年這妹子在紅河瘋人院,号稱一霸,除了海棠之外,誰都不敢近身,以方寸山的精明,不可能看不出小瘋子身上的蹊跷之處。
然而這些年,卻是放任不管,這其實也算是另外一種變相的照顧。
就像海棠,方寸山雖然沒能救下海棠的父母,但對他們一家子也算是盡心了。
“唉,我也是看着你長大的,在我心裏,早已經是把你當成閨女了。”方寸山眼睛微微發紅,“現在看到你好好的,我是真高興。”
這說着,聲音都有點哽咽了。
我看得暗暗冷笑,這老家夥還真會打蛇順杆上,要說他對于小瘋子暗中照看,那應該是有的,但閨女什麽,那就純胡扯了。
“你是不是還住過大鐵籠子?”我問小瘋子。
那方寸山頓時臉色一變,忙道,“這鐵籠子……那也是爲了閨女好,這不是怕閨女不小心傷了自己麽?”
我見他這一口一個閨女的,叫得越來越溜,其他的不說,這膽子是真大。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轟轟轟”幾聲響。
“那是外面驅鬼大祭,在放炮了!”潘榮道。
忽然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快速地朝着我們這邊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