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了個小妹兒按按腳,别想多了,是素按。
自從學校畢業以來,沒有一天這麽安逸舒坦過。
我裹着浴袍,躺在黑黑的休息廳,遠處是屏幕,投影播放武打片,嘿嘿哈嘿。
廳裏沒有一個人看。所有人都在武打的bgm裏獲得一份甯靜感和安全。
很多人都已沉沉睡去,在家都沒這麽舒服過。
我在後排,睡得極沉,正睡着的時候感覺有人撫摸我的臉頰。
我陡然一驚,第一反應是哪個小鈴铛見我英俊,趁睡着了猥亵我。我打了個激靈,睜開眼睛,眼前蹲着的人竟然是袁祺敏。
她沒有穿洗浴中心的浴袍,而是把外衣都穿好了,似乎要走。
我迷迷糊糊想爬起來,可是太困了,怎麽都起不來。迷糊地問,你要走?
“嗯。”
袁祺敏說:“我該回去了。”
“不急啊,”我半睡半清醒地說:“明天早上一起吧。”
“不,不,你和嬌嬌說一聲,替我道個歉。”她莞爾一笑,瞅着我說:“我真的該走了。回道觀了。别忘了三個月之後接我,我要回家。”
我迷迷瞪瞪點點頭:“三個月就要回家了,永遠離開我們的世界,我會想你的。”
“我也會想你的。”她在黑暗中笑了笑。
“對了,有個事我想問你。”我說。
“你問吧。”
“你現在是敏敏還是袁道長?”我半閉着眼睛說:“極深的定境中,我看到了袁道長。你是不是奪舍了敏敏的身體?”
袁祺敏一笑:“你是真敢問,就不怕袁道長在這裏殺了你!”
她這話出來,我身上一抖,微微睜開眼,黑暗中勉強能看到她的臉部輪廓,但眼神很真切,真的有一股殺氣。
我笑笑:“你要殺早殺了。”
袁祺敏說:“你睡吧,我說給你聽。我說過要給你驚喜,就是這個。我現在即是袁道長,也是袁祺敏。既不是袁祺敏,也不是袁道長。你明白嗎?”
“理解。”我說道:“你們的靈魂都被五色女同化了。”
“可以這麽理解。其實我自己也擰巴。”袁祺敏說:“我在道觀的時候,一個人看着枯山夕陽,有時候就在想,我到底是誰。”
我吧唧吧唧半夢中的嘴,随口說道:“你就是你。誰都是你,你也誰都不是。”
袁祺敏沒覺得我這是夢話,反而在喃喃,我就是我。
“是。你就是你。”我說道:“想那些沒用的除了内耗沒别的用處。我就知道此時在我面前的是敏敏,是個可愛善良的姑娘。其他什麽亂七八糟的我都不知道。我隻知道你對我好,這就足夠了。”
好半天,沒有袁祺敏的聲音。
我在要進入深度睡眠的時候,勉強睜開眼看了一眼,袁祺敏正在看着我,眼睛裏亮晶晶的,有種說不清的東西。
然後我就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我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夏嬌裹着浴袍過來,把水果手機扔給我:“敏敏昨晚就走了。”
我這才恍惚,昨晚好像和她聊天來着,她就蹲在我跟前,說的什麽都忘了。好像挺熱烈,挺交心。
“走就走吧。”我說。
夏嬌狐疑地看着我,“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有什麽辦法。”我打了個哈欠:“腿長在人家身上。”
“你不覺得敏敏有點怪嗎?”夏嬌認真地說:“她的性情都變了,而且昨晚進入陰間,她還用五色女做出什麽法術。咱們和玄武觀的宏達道長說說,讓他留意一下……”
“算了吧。”我說道:“你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走,再沖一道,回家!”
夏嬌嘟嘟囔囔,跟在我後面。
又沖了沖,中午我們四個在附近吃了一頓火鍋,然後各回各家。
我從來沒有過這麽舒坦,不過回到家裏還是有很多事要辦。
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畫冊,看看夏嬌的情況。
此夏嬌非彼夏嬌。
畫冊上的夏嬌并不是真人,是我取魂燈時,執念和記憶所化。魂燈在關鍵時候幾次将将欲滅,都是她在幫我。消耗自己的靈能,點燃了魂燈,一直維系到我們都平安走陰出來。
我在心裏,給她起了個名,叫夏小小,和夏嬌區别開。
此時在畫頁上,她是薄薄的一層,看上去和背景白紙沒什麽區别。我快速入定,在心念中聯系這一頁畫紙。
畫紙便是一個靈空間。
此時這個空間看起來猶如琥珀,夏小小極爲微弱,身形淡化,幾乎都要消失了。
“哥。”她看到了我,輕輕叫了一聲。
“我過來看看你。”
夏小小躺在琥珀的靈空間裏,難以動一分,莞爾一笑:“你能來我就知足了。”
我沉默了一下,“我能做什麽讓你恢複呢?”
夏小小笑了,“有個辦法,但是你做不到。”
“你說啊。”
“想讓我恢複,必須要借助你的愛。”
我沒說話。說實話,我對夏小小還是有點感情的,但要說愛,還差了些。
“讓我愛上你嗎?”我說道。
她笑了:“不是這個意思。你心目中的這種愛,可能是對某個人的執念,也可能是對某件事物的癡迷,也可能是自我成長的一種深切欲望。你要把它給我,不僅僅是放下,而是徹底斬斷它的存在,連帶你心靈深處的部分一起剝落。”
我大吃一驚,這種作法不是和林秀秀剝離她對爺爺奶奶的記憶和愛,是一回事嗎?
我渾身酥麻,真是天道好輪回,這麽快就報應在自己身上了。
我想了想:“必須是愛嗎,其他感情呢?比如仇恨,行不行?”
夏小小笑着說:“你的這份感情是要澆灌我的,用仇恨澆灌我……除非你想幫自己培養一個死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