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眼神陰森:“小夥子,沒人教你上别人家做客要懂規矩嗎?哦,你到了别人家裏就亂翻?有沒有點家教了。”
我幹笑了兩聲:“老人家,你怎麽把孫女分魂了?”
老太太緊緊盯着我:“不分魂,她跑了怎麽辦?”
“她是你的孫女……”
老頭說道:“她是個孝順姑娘,會留在我們身邊的。”
坐在床邊的林秀秀,木讷的臉上動了動,忽然哭了。
“哭什麽!”老太太大吼:“老林家的人從來不哭!别任性了,以後就留在我們身邊,哪也不去!”
她看着我:“現在擺在你面前兩個路,一是留下來當我孫女婿,一個是死!你連當無目道人的資格都沒有。”
我沒說話,瞅着地上的魂燈。剛才拿牆裏的銅鏡,魂燈放在地上,沒想到老頭老太太突然破門而入。
時間幾乎停滞了,不光我看着魂燈,老太太也在盯着。
就看我們誰快了。
我突然動了,猛地撲向地上的魂燈,老太太離得更近,老東西反應真快,俯身就去撿。
她還是快一步,先我就能取到魂燈,我的心一下就沉下去。
就在電光火石的刹那,一直木讷呆坐的林秀秀突然動了,在老太太之前搶到了魂燈,拿在手裏。
這個變故完全出乎了我和老太太的預料。
魂燈竟然落在林秀秀手上。
行啊,落在她手裏和落在我手裏效果差不多。
我趕緊大聲喊:“秀秀,把燈給我,我帶你出去!”
我已經打定主意,帶着林秀秀和銅鏡一起離開這裏,至于分不分魂出去再說。外面有黑無常這樣的大神,再怎麽分也能融合在一起。
林秀秀看着我,把魂燈舉起來。
我正要伸手去拿,她忽然一轉燈杆,把魂燈交給了老太太。
這一下我就愣了,完全出乎意料。
“你,你不走了嗎?”我顫抖着說:“我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
林秀秀看着我,緩慢搖頭:“離不開的,我永遠也離不開。”
“這就對了。”老太太笑起來整張臉都湊成了一堆,看起來像是被誰踩了一腳的肉包子。
老頭慢慢走到床頭櫃,把裏面的照片和信件全都拿出來,扔了一炕:“乖孫女你記住了,有我們在,你哪也去不了。哪怕回到陽世,我們也會緊緊盯着你的一舉一動。不光你,隻要是姓林的,家族裏每個後代都在我們監控之下。這才叫孝順呢。”
我渾身骨頭縫都發冷。
看着老頭和老太太,心中發寒,這麽深的執念,對于家族後代每個人的控制,都已經到達了病态的階段。
老太太舉起魂燈,撕開外面包裹的燈罩,露出裏面的一小撮火苗。
她撅起嘴,對着火苗“噗”吹了過去。
我身上的血都凝了,沒了魂燈,我在這裏就是個死。就算不死,也會迅速被污染,恐怕永遠也出不去了,最後變成四處亂爬的無目道人。
火苗熄滅了。
時間這個瞬間停滞。
我隻知道一件事,我完了。
老頭和老太太一起看過來,兩個人笑得鬼氣森森。
林秀秀坐在床邊哭。
就在我絕望的時候,忽然心念裏一個聲音傳來:“哥。”
我心中一緊,是夏嬌。
馬上反應過來,不是真正的夏嬌,是封印在畫冊裏的那個執念之象。
“嬌,我完了。”我說。
“你沒完。”夏嬌說:“你還記得我和魂燈的關系嗎。我是你的執念,我魂飛湮滅了,魂燈才能燃燒起來。”
“你什麽意思?”
“哥,再見!”
說完這句話,夏嬌再沒了聲音,我正遲疑間,魂燈的火苗忽然閃了兩下,又亮了起來。
老太太愣了愣,她離着魂燈最近。
我靈機一動,快走兩步前,對着裏面的火苗一吹。
控制的力度剛剛好,火苗沒有吹滅,而是撲閃着向老太太倒去。
老太太還沒反應過來,火苗子幾乎都要撲在她的臉上,映綠了一大片。
老太太看看我,又看看自己老伴兒,突然慘叫一聲,魂燈脫手。
我趕緊一把接住。
老太太在不停地慘叫,用手撓着臉,就看到那張臉滋滋冒着黑煙,煙霧越來越多。
我預感不妙,恐怕有什麽大事發生,過去一把抓住床上的林秀秀,喝了一聲:“跟我走!”
林秀秀驚慌失措,身上很軟,情不自禁就被我拽着往外走。
眼瞅着就要出門,結果拽不動了,回頭一看,林秀秀另一隻胳膊被老頭抓住。
老頭瞪着大眼睛,惡狠狠地說:“我林家子孫,誰也跑不了,就算死了也得上我這裏報道!”
老太太落在床上打滾,用手抓撓着臉皮,黑煙越來越多。
我急了,咯吱窩夾着銅鏡,一隻手拽着林秀秀,另一隻手艱難的用魂燈晃老頭。
老頭特别害怕這東西,吓得退後一步,手就松了。
趁這個時候,我趕緊拽着林秀秀過來,把她掩在身後,正要長舒一口氣,本來在床上打滾的老太太站起來。
她站在床上,居高臨下看着我們,那張臉已經燒得面目全非,成了一團深黑色的爛肉。
時間在這一刻凝固了。
下一秒鍾,老太太身上的皮,注意是皮,突然爆裂,嘩啦啦往下掉。
像是蛇蛻皮一般,所有的皮落在床上,然後露出了裏面的東西。
我和林秀秀看過去,我們兩個眼睛都直了,我呼吸都要停了。
蛻皮之後的老太太,裏面露出的本相是一隻無目道人。
胳膊和腿又細又長,全身肉皮色,手腳撐着身體,像是一隻古怪的人形蜘蛛。
臉上沒有眼睛,隻有一個大鼻子,在嗅着什麽。
此時我腦海隻有一個念頭。
剛才的老太太,是畫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