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談不上。”梁衡道:“修行到目前這種狀态,并不是你的錯,再進一步或成魔或成仙,取決你的發心。”
胡鑫靜靜聽着。
梁衡道:“修行本身,不是爲了追求無止境的力量或是長生,那都是向外求。真正的目的是爲了内心的安甯和自在。你死而複生,機緣難得,本該是給你一個重新審視生命的機會,不是讓你執迷修爲。修行的根本,不是戰勝生死,而是戰勝執念。如果我是你,會選擇繼續修行,以目前的狀态感悟天地,感悟自己。”
胡鑫垂着頭。
我附和:“胡鑫,其實你離正果不過一步之遙。但這一步點不透,便是天塹。”
不知道爲什麽,胡鑫對我說的話格外重視,他鄭重施禮,微微一鞠躬:“受教了。”
他看看自己的老婆,還有孩子:“兩位,我今天德蒙高人指點,決定繼續進山閉關。不再貪圖肉身和生死,練成什麽樣都是天道。就此别過。”
在老婆和兒子的驚詫中,胡鑫撩開衣袍,毫不猶豫,撩開衣袍大步流星走出院子。
來得快去得也快,分開人群,沒影了。
胡鑫的老婆和兒子完全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剛接受男人還活着這個事實,馬上又離開了。
胡鑫這一撤,帶走了不少貓。
最後就剩下地上這隻黑貓。黑貓穿着五色女的衣服,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貓臉人差不多。
梁衡對村長說,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裏面的雷老五要送醫院。
“這隻貓怎麽辦?”村長問。
梁衡擺擺手說,他來處理。
他過去撿衣服,黑貓喵喵亂叫,呲牙咧嘴,舞動着貓爪。院子裏還有其他貓都跑過來叫着,要保護自己的老大。
梁衡蹲在地上,看着穿着五色女衣服的黑貓:“人有執念也就罷了,沒想到一隻有靈性的貓也會産生這麽強的執念。咱倆商量點事,這件衣服我要送到道場玄武觀,那裏是修行聖地,你跟着我去如何?”
黑貓“喵喵”叫,看着梁衡。
梁衡道:“我的條件再開放一點,你的這些徒子徒孫,兒子兒孫的,全都跟着去,我帶你們進修行名觀。你想得到這件衣服,也無非是爲了修行,而且這件衣服在沒人指導的情況下,會非常危險。”
黑貓看着梁衡,叫了兩聲,表情非常猶豫。
就在這時,村子外傳來刺耳的救護車鈴聲,救護車由遠及近而來。
梁衡道:“車到門口還有機會。如果你還拿不定主意,恐怕後果就難預料了。”
這時救護車鈴聲越來越近,眼瞅着就要到大院了。
黑貓叫了一聲,眼神中突然出現極爲凄厲的目光,呲牙咧嘴的。
我們幾個互相看看,它這是選擇對抗到底了。
救護車閃着光來到了院子門口,黑貓忽然一縮頭,鑽進衣服裏,然後在裏面拱。
好不容易拱了出來,來到梁衡的腳邊,叫了兩聲,用身子蹭了蹭他的腿。
我們在驚愕中,那些貓都跑過來,蹭着我和夏嬌的腿。
我們三人不約而同長舒了一口氣。
黑貓最後的選擇是相當明智的。
急救護士推着擔架床進到屋裏,把奄奄一息的雷老五放在車上,村長還有幾個村裏的骨幹跟着去醫院。
老雷家上下已經死絕了,家裏沒人,隻能村裏出人出錢。
這次去也不是爲了救他,雷老五失了魂,是必死的。去醫院隻不過有個官方的說法,免得大家擔責任。
我們收了衣服就想走,村長臨上救護車的時候,一再告誡我們千萬别走,一定要等他回來。
現在天色已晚,走也不太可能了,隻能等到白天再說。
第二天大早,醫院那邊有消息傳來,雷老五淩晨的時候死在醫院,是心髒衰竭。已經開好了死亡證明。
村長馬上聯系火葬場,把雷老五和死去的流浪女屍首一塊拉去燒了,兩人骨灰并骨,然後找個山根一灑完事。
真是沒想到,雷老五生前一直在吸流浪女的屍氣,最後落到兩人一起并骨,長眠山中。
倒也是黑色幽默。
梁衡留下來處理這些爛事,他讓我們開車帶着五色女這件法器先走,回玄武觀。免得夜長夢多。
我和夏嬌不敢怠慢,開車出村。
除了我們,還拉了一車的野貓。黑貓領着幾個親信,一起跟我們去玄武觀。
和人的階級一樣,那些外圍的貓都被黑貓趕回山裏,根本沒有同行的資格。
一大早出發,接近黃昏的時候,我們回到了花脖子山玄武觀。
宏達道長早已得到信,正在道觀前等候。
我和夏嬌下車,後面跟着好幾隻大野貓,道長本來笑呵呵的,見到此幕表情變得非常驚訝。
我笑着說:“道長,這就是我們取回法器的代價,這些貓你要好好照顧了。”
大黑貓果然有靈智,情商那不是一般的高,喵喵叫着跑過來,蹭着宏達道長的腿。
宏達道長俯下身摸了摸它的腦袋,黑貓非常受用。
他長歎一聲:“好吧,留下來吧,上天有好生之德,何況是對一隻貓。”
我和夏嬌對視一眼,都舒口氣,任務可算完成了。
我們把五色女的法器交給宏達道長,然後就留在道觀裏。
三天之後,忽然電閃雷鳴,下起了瓢潑大雨,深夜如墨,道觀的房間裏寒氣逼人。
我沒有睡意,眼前擺着畫冊,用手撫摸着。不知爲什麽,這本畫冊帶來的感覺和以前不一樣了。
畫冊裏新封着雷老五的陰魂。難道是它的緣故?
我正要打開細看,突然一道閃電,咔嚓驚雷響。我手一哆嗦,畫冊竟然沒有翻開。驚恐間,外面門響。
我趕緊把畫冊收起來,去開了門,門外大雨中站着一個女孩,撐着傘。
雨夜朦胧,而她身形婀娜,亭亭玉立,我一時有點看呆了,這是做夢嗎?
她漸漸上前,屋内的燈光照亮她的臉。
是袁祺敏!
“你,你醒了。”我近乎呓語般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