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我答話,隻聽“喵”一聲,本來守着夏嬌的黑貓不幹了。
它一個縱躍從女孩身上跳下來,三縱兩縱來到胡鑫近前,猛地跳起來,竟然用前爪去打胡鑫的腿。
胡鑫飛出一腳踢過去。
黑貓一個騰躍躲過,落在地上喵喵叫着,全身的毛都豎起來了。
“咱倆隻是合作關系。”胡鑫說:“我也沒賣給你!”
黑貓喵喵亂叫。
我大約看明白了,黑貓應該是山中野貓成精,有了一定的靈智。很可能就是所謂的山神原型。
所謂山神怎麽怎麽靈,都是以它爲藍本編撰的,大多以訛傳訛,迷信才得以傳播。
胡鑫和這隻黑貓之間一定存在某種協議,一人一獸合作辦事,在村裏鬧神鬧鬼。
胡鑫和這隻黑貓撲騰起來,打的那叫一個熱鬧。
梁衡瞅準時機跑過去,抓住地上的木箱子,扔給我,喝了一聲“接着!”
我接到木箱,想都沒想,撒腿就往外跑。
黑貓和胡鑫打到一半,看到我往外跑,都急了。一人一獸折騰到現在,也是爲了這件衣服。
一起追了出來。
我到了院子裏,黑貓跑得最快,也竄了出來,朝着我的後身就猛地一撲。
身後惡風不善,我猛地回頭,揚起手裏的箱子橫掃過去。
黑貓不愧是靈貓,在空中扭動身體,艱難轉了個圈,一下掃空。
掃空的同時,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箱子蓋開了,裏面的五色女衣服,頓時甩了出來,掉在地上。
月光照在衣服上,香氣撲鼻。
黑貓不再管我,眼珠子從深綠變成深藍,“喵”的一聲撲向了衣服。
這時胡鑫也出來了,看到衣服落在地上,也撲了過去。
一人一貓圍着這件衣服,在地上瘋搶,抱着打來打去。貓叫聲,人的慘叫聲,交錯在一起。
裏面的貓沒了指示,不再威脅衆人,都走出來了。
所有人圍了個圈,在月光下,看着一人一貓地撕扯,像是看耍猴戲。
夏嬌說道:“至于嘛?”
梁衡道:“我們不是也爲了這件衣服折騰到現在嗎?”
“我們是爲了救人。”夏嬌說:“他們是爲了……私欲。”
這時候裏面的戰況到了頂點,胡鑫和黑貓抱在一起,滾的地上都是煙塵飛土,打的不可開交。
我忽然想起什麽,問村長,胡鑫的家屬現在在不在?
老村長趕緊讓人出去找,也就三兩分鍾,外面匆匆跑進來一個婦女帶着二十來歲的小夥子。
老村長介紹說,這就是胡鑫的結發之妻和親生兒子。
這兩個人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請到圈子裏,胡鑫老婆一眼就認出來了,正要張嘴哭,正好和胡鑫來了個臉對臉。
胡鑫那張臉極爲恐怖,她吓得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反而胡鑫的兒子,喊了一聲:“爹!”
這一聲,地上正和黑貓撕扯的胡鑫停下手,轉過頭,順着聲音看向自己的兒子。
現場衆人都被這一幕吓着了。
一個沒有臉,看不到眼睛的人,正深情凝視着某個方向,似乎想起了久遠的鄉愁。
胡鑫停下來,黑貓繼續往上撲,爪子一下抓住了他的脖子,使勁兒往下一劃,脖子抓爛了。
全場人驚呼一聲。
而胡鑫似乎沒有感覺,從地上坐起來,輕聲說:“兒啊?”
胡鑫他兒真是好樣的,爹都變成這樣了,他沒有一點嫌棄,直接撲過去抱住:“爹,是我!”
胡鑫緊緊摟住兒子,他的那張臉做不出表情,隻能聽到嗓子裏不斷發出幹嚎。
我走進屋裏,從地上撿起貓臉面具,回來之後遞給胡鑫。
胡鑫擡起臉看我,顫抖着點點頭,說了一聲“謝謝”。
他把面具戴在臉上,這麽一來,感觀就好了很多。
胡鑫也不争搶地上的衣服了,從地上站起來,胡鑫的老婆也走過來,一家三口抱在一起。
“爹,你,你沒死嗎?”兒子問。
胡鑫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知怎麽說好,歎口氣:“放心吧,爹不管變成什麽,都不會傷害你們。”
“老胡,你現在到底是怎麽了?”胡鑫老婆現在不怎麽害怕了,問自家男人:“還有,你既然活着爲什麽不早來找我們娘們?”
胡鑫歎口氣,拉着老婆孩子來到我和梁衡面前,他抱拳施禮:“兩位高人,我原以爲自己死而複生,前世溯緣已了,可以專心修道,但現在才發現,自己六根未淨,對老婆孩子還有眷戀之意。”
他歎了口氣:“衣服我也不要了,修行我也不修了,我現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圖點什麽。我大限真正将至,想回家過兩天舒坦日子,重溫生前的感覺,然後我就真正的死了。”
他環視周圍村民一圈,雙手合十,一一施禮。
他左手拉住老婆,右手拉住兒子,就要往外走。
我捅捅梁衡,指着地上。
黑貓已經沒有了競争對手,衣服就成了它的。此時它并沒有叼着衣服遁走,而是自己拱進衣服裏,貓頭從脖領子裏鑽出來,像人一樣穿上了這件五色女的法器。
“讓它穿吧。”梁衡說:“它也就能折騰這一會兒了。”
梁衡沖着胡鑫的背影喝道:“胡先生,且慢!”
胡鑫停下來,轉頭,面具下是苦笑:“你們還有什麽事?先前如果不是我過于好奇,此時已經帶着法器回山裏了。就因爲好奇,改變了我的修行走向。”
“胡先生,此言差矣。”梁衡說:“你本性如此,今天遇不到考驗,明天也會遇到。修行不可能一馬平川,必然有起有伏。你今天放棄了修行,便是你應得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