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佬答應一聲從後門出去了。
解南華問我要了根煙,吧嗒吧嗒抽起來。
這一家人搬着小闆凳把我們團團圍住。
老頭問解南華叫什麽名字,在哪裏發财。
解南華沒說話,從兜裏随便掏出一把東西,吧嗒扔在茶幾上。
一家人看過去,全都傻眼了。
那是四個金葉子。
金子打造的樹葉,金黃色的澄澄發光,紋理都能看清楚,光是這個手工活就價值不菲。
幾個女眷眼珠子都亮了,上去要摸,老頭是家主,喝了一聲:“亂摸什麽!”
老頭說話挺有威嚴,幾個女的不敢動了。
他過去撿起金葉子,左看右看,嘿嘿嘿笑:“老闆,這東西是真的是假的,還不知道。你若真有心想買我們家東西,不如走現錢來的容易。”
解南華拿起四個金葉子,收回自己兜裏。
這幾個人的眼珠子就跟着動,都快掉出來了。
“怎麽交易後面再說,看看貨吧。”解南華掐滅煙頭。
光頭佬回來了,手裏抱着一個大包裹。外面是土黃色的包袱皮,裏面鼓鼓囊囊包着一堆東西。
他放在地上,打開包袱皮,裏面流出好幾樣老玩意兒。
有老式的鶴嘴銅壺,有一個黑漆漆的鐵碗,有三四塊類似鵝卵石的東西,有兩三枚古代的錢币,還有一個古老的卷軸。
解南華蹲下來,拿起鶴嘴銅壺看看:“不開門,破爛。”
又拿起鐵碗放在一邊。
撿起鵝卵石看看,拿着錢币翻了翻。
“你們家也不開門啊,都什麽亂七八糟的。”他回頭招呼我:“小農,咱們走。”
“等等!”老頭招呼一聲。
家裏幾個男的到了門口,把大門守住。
“啥意思,明搶啊?”解南華帶着笑意看着老頭。
我在旁邊不擔心,真要搶劫他們可是瞎了眼了,解南華那是一隻腳踏進仙界的人。
老頭笑着說:“老闆,别着急嘛,好東西有的是。剛才是考驗一下你的眼力。看看這個。”
他撿起卷軸,扯開打結的紅繩,緩緩把卷軸拉開。
一邊拉一邊觀察解南華。
解南華面色如常。
卷軸還挺長,估計得一米,我正要上手幫忙,解南華按住我的手:“人家兒子多得是,用你上手嗎?”
我馬上警覺,他說得對,要是弄不好或是整壞了,這家人能訛上我們。
老頭笑了笑,不以爲意,把整個卷軸拉開。
卷軸上色彩很飽滿,畫着栩栩如生的山水圖,畫中還有幾個身着華服的人物。
在左上角竟然還有個方印,我不認裏面的字。解南華道:“寫的是‘萬曆預覽’。”
老頭笑:“老闆,知道萬曆是誰嗎?”
解南華道:“明朝一皇帝。你想說明什麽?”
老頭說:“我們這個村子住在這裏幾百年了,靠着秦嶺大山,很有曆史底蘊。家家戶戶都有好東西。我這一份就是當年萬曆皇帝微服私訪時,讓身邊近臣畫的。這畫工,這筆法,絕對是一等一的畫師之作。畫布絲綢也是宮裏的。老闆你看看,值幾個金葉子?”
屋裏人盯着解南華。
解南華轉頭看我:“沒有誠意,咱們走吧,去下家看看。對了老陶,你說村裏家家都有好東西,是吧?我們去别地看看。”
“别,别,”老頭拉住解南華:“怎麽個不行,你說出來啊,别這樣啊老闆。”
家裏這些人都聚過來:“對啊,怎麽不行了,你說啊!”
解南華歎口氣:“其他先不說了,萬曆皇帝是個瘸子,二百多斤,成年之後就待在後宮不出來,他去個屁的微服私訪。”
“好,好,這個我說錯了,我信口胡賴賴。萬曆的印總沒錯吧。”
“錯就更多了。”解南華說:“那個年代有印刷體嗎?你這是典型的印刷楷體字。再說了……”
他把畫卷拿起來,鼻子湊上去聞了聞:“用的是普魯士藍,這種顔料依十九世紀才發明出來。明代怎麽會有?最關鍵的是,這畫布絲綢就是現代仿品。老陶,你們家是不是經常打秋風?拿這些破爛出去充當古董賣?”
老頭笑了,嘿嘿嘿:“老闆,厲害,厲害。”
他豎起大拇指。
他告訴光頭,“老大,東西收起來吧。别讓人笑話。”
然後和解南華說:老闆,實話給你說了吧,我們家早些年是有些好玩意兒,不過你也看了,我有兩個大小子。”
他指着光頭佬和另一個長相兇悍的中年人。
“他們都大了,也娶妻生子。我把好東西都賣了,給他們建大瓦房,家裏沒剩什麽好東西了。”
解南華呵呵笑:“好東西還有,隻是你們家沒有一個明白人。”
我在旁邊心噔噔跳,落在正題上了,該說說音盒了。
“什麽,哪個是古董?”老頭左右看着,打量自己家。
解南華道:“這位大哥,把那堆破爛抱回來,我告訴你什麽最值錢。”
光頭佬看看老頭,老頭默默點點頭。
光頭佬抱着那一堆東西過來。
他們全家人都湊過來,抱着肩膀死盯着看。
就連幾個小孩兒,都騎着小三輪車湊過來看。
解南華讓他把包袱打開,然後小心翼翼抽出土黃色的包袱皮,道:“就是這個。”
全家人以爲是什麽寶貝呢,見解南華拿出這玩意兒,他們都笑了。
老頭道:“這确實是老物件,還是我爹留下來的。但這是他當年包東西用的,滿大街都是。”
“是嗎?”解南華道:“既然如此,你十塊錢把它賣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