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并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其實就在我一念之間。
我對着辮子高手一腳,把他踹翻在地上。
他如一截深黑色的木炭,蜷縮在地上,嘴部已經看不見了,和鼻子燒得黏連在一起,就是個洞。
雙眼正在看着我,眼神說不出是什麽感覺,讓我很煩躁。
我一腳踩在他身上,看着他的臉部在痛苦扭曲,我心底竟然生出一絲快感。
腳下加了氣力,使勁兒踩着,他的臉因爲痛苦在變形。
“哥!”
夏嬌在後面喊了一聲。
我舒了一口氣,回過神來,這是怎麽了?我平時不是這樣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人。
“他怎麽辦?”夏嬌問我。
辮子高手呲牙笑:“有本事就殺了我。哈哈哈哈,下手啊,下手!殺了我,你就能成長,你就變成大人了。”
“去你媽的,别廢話!”我一腳踢過去。
他疼得在狂笑:“好,我告訴你我是誰。”
周圍的場景忽然變了,本來是在樹林裏,變成一個狹窄的出租屋。
一個滿臉胡茬子的胖子,大夏天隻穿着一條大褲衩子正在打遊戲。
桌上又髒又亂,擺滿了吃光的桶面,手紙,外賣的塑料盒,還有幾包煙。
夏嬌在我的身邊,我們兩人面對面看了一眼,站在那胖子的側後方,胖子并不知道我們的存在。
這個胖子我認出來,正是年輕一些的辮子高手。
沒想到,他年輕的時候這麽邋遢,這麽落魄,和現在如同宗師風範的他,有着天壤之别。
胖子竟然還焗油,滿頭黃毛,玩着玩着撕下一條手紙吐口痰,然後把手紙塞在桶面裏,繼續玩。
現在我們是進入了某種幻象,辮子高手在追憶往事。
“媽,媽媽。”他喊了兩聲。
“幹什麽?嚎喪呢?你媽沒死呢!”門開了,一個五六十歲的女人穿着連衣裙站在門口。
“媽媽,你給我做點飯,天天吃方便面我都吃惡心了。”胖子說。
“怎麽不死你?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禍害。”女人帶着哭腔:“三十多歲的人,成天在家打遊戲,連個媳婦都說不上。掙不來錢,怎麽不死呢。”
“媽,你也知道,我有精神病,誰跟我啊。”他一邊摳腳一邊玩:“你放心吧,我有喜歡的姑娘,下午就去表白。”
“你把女人領回來,我就給你做飯。”
當媽的“哐”一聲,把門摔上。
胖子覺得沒多大意思,收拾收拾換了件還算幹淨的衣服,順手摸到抽屜裏一樣東西,塞進後屁股兜裏,出了門。
一路來到小區門口的小超市。
整個過程裏,我和夏嬌的位置不變,就在他偏後方。空間在變化,我們随着胖子的行動線,自動在移動。
胖子進到小超市,超市女老闆在玩手機。
胖子整整衣服,摸摸後屁股兜,正要往外掏,女老闆接到電話,“喂喂”兩聲,進去打電話了。
胖子在門口等着。
時間不長,女老闆出來,看了一眼頭上的攝像頭,懶洋洋問:“買什麽?”
“我不是來買東西的。”胖子說:“你認不認識我?”
女老闆不到三十歲,穿着白色連衣裙,長得還挺好看,看着胖子一腦袋黃毛直皺眉:“認識,好像有一次小區來救護車,把你帶走了。”
“那不是救護車,”胖子說:“是南山精神病院的車,拉我去住院。我得了精神病。”
他這麽一說,女老闆臉色就變了,害怕還不敢得罪他,情不自禁就往後退。
“我不是來買東西的,我是來求婚的。”胖子說。
女老闆似乎預感到了什麽,吓得瑟瑟發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你别怕,我進過四次精神病院,他們說我人格分裂什麽的,”胖子說:“都是胡說八道。我根本沒病。其實是我媽在害我。”
然後他對着旁邊的空氣說:“老雷,對不對?”
空氣似乎說了一句什麽,他皺眉:“你就是個老色胚,不和你說了。”
他轉頭對女老闆笑:“放心吧,我是守法的公民,今天是向你求婚的。”
他跪在地上,從後屁股兜裏掏出一樣東西,是個小包裝盒,打開後,裏面是個易拉罐的拉鎖。
插在盒子裏,乍看上去,确實像個銀白色的小戒指。
女老闆吓得直叫,掏出手機就要報警,這時從後面倉庫出來個男的,摟住女老闆的肩膀:“咋了媳婦?”
胖子臉色頓時就變了。
女老闆指着他說:“他說自己是神經病,過來……過來騷擾我。”
男的也臉色大變:“你誰啊?”
胖子道:“我不是神經病,是精神病,這是兩種病。我是來求婚的。”
他又沖着旁邊的空氣說:“老雷,現在怎麽辦?你别光看笑話啊。”
女老闆吓得臉都白了,又是害怕又是厭惡,躲在男人後面,低聲說:“怎麽辦啊?”
男人眼珠一轉說:“你來求婚,可惜有人先快你一步。”
胖子頓時臉色變了,問道,是誰?
“是一個叫老雷的人。”男人說:“他快你一步,先來求婚了。”
胖子大驚失色,轉頭看向空氣:“老雷,是你嗎?”
隔了一會兒,空氣似乎說了什麽。
胖子暴怒:“你果然對老闆娘有歪心思,我早看你不對勁兒了。我打死你!”
他對着空氣揮拳。
女老闆在後面掐了一下男人,低聲說,别讓他在店裏搞,趕緊攆走。
男人指着外面:“哎呀,老雷跑了,快追!”
胖子起身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