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皮從頭頂開始,緩緩張開,如同一朵凋零的花。
皮下面是黑紅色的爛肉。
我退後一步,看明白了,這個安冬是假的。
是肉蓮花裝的。
這隻肉蓮花已經死了,被安冬安置在這裏,裝成他的模樣,手裏捧着畫冊。
我快走幾步過去,正要撿起畫冊,聽到洞頂傳來笑聲。
擡頭去看,上面出現一個豁口,安冬探頭下來,居高臨下看我:“老農,我就說嘛,你爲什麽能這麽快找到我。原來你是能找到畫冊啊。”
我看着他,心噔噔跳,這人果然也是個勁敵,智商不次于我了。
“我故意用個假的,拿着畫冊在看,你就沒有分辨出來。”他呵呵笑:“你好好在這裏享受吧。”
他猛地縮頭回去,好像想起了什麽,繼續探頭下來:“對了,告訴你一件事,你的畫冊對我沒用了。”
我沒有說話,隻是看着他。
他說道:“你看看第四頁就知道了。”
我心頭一震,快步過去撿起畫冊,翻到第四頁,心都涼了。
壓根就沒有第四頁,讓他撕了!
第四頁邊緣不整,都是茬口,也就是說,畫有食屍鬼的這一頁被撕掉了。
安冬笑,手裏拿着一張紙在晃:“我好好研究研究,已經有門道了,我會把食屍鬼釋放到人間,先大鬧一番,我再出場。其他妖怪,我也不要了,貪多嚼不爛,而且可能反噬自己。畫冊你留着自己玩吧。”
他頓了頓:“哦對了,你先從這裏活下來再說。”
他猛地縮頭上去,洞頂的豁口消失了。
我看着眼前深綠色的洞窟,整個山洞呈蛋狀,所見之處全部都是青蘿。
我看不到什麽危險,但心頭那種不安全感越來越深。
我在心念中招呼吳麗麗。
“在。”
“這裏是什麽情況?開出豁口,我要離開。”我說道。
“我不能打開洞口。”她說。
“爲什麽?”我驚訝。
“這個洞已經被安冬操控,他的神識蔓延在這裏,我但凡一動,他就能察覺。我現在還不能暴露。”吳麗麗說。
我正要說什麽。
突然洞窟中間的深綠色地面發生了震動。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地下蠕動,每動一次,整個山洞随着動一下。
這個蠕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我站都站不穩。
我趕緊把畫冊塞到背後的背包,拉鏈拉死,然後緊緊握着登山杖,盯着地面。
地面陡然裂開一個長長的豁口。
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從下面爬出來。
我趕緊在心裏招呼吳麗麗,問她這裏是什麽?
“這裏原來什麽都沒有,是安冬從别的洞窟控制過來的。”吳麗麗頓了頓:“這裏變成了一個大陷阱。”
“什麽,是什麽?”我急着問。
沒等她回答,那東西已經從地下爬了上來。
我首先看到的是,很多具屍體。
這些屍體黏連在一起,它們之間都是深綠色的青蘿,成爲屍體的黏合劑。
這個怪物體型龐大,至少凝聚了接近十具屍體,擠擠挨挨在一起,形成了極爲詭異的形态。
我實在形容不上來,它像是一隻爬行的蜥蜴,緩慢在地上移動。
它的腦袋就是一具屍體。
看到屍體上穿的衣服和長相,我冷汗都下來了。
這具屍體正是老道士,也就是當年點撥安家老祖的那位道長。
此時屍體蜷縮成了一個球,恰似一個腦袋。老道長自己的頭正對着我,眼睛睜開,泛着一雙死魚眼。
我想起一個概念,很多隻老鼠纏在一起叫做鼠王,現在很多個死人纏在一起,那就應該叫人王。
“快帶我離開!”我吼了一聲。
吳麗麗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對不起,我不能動用自己的能量,你必須搶奪這個洞窟的控制權。”
我真是急眼了,“我要是挂了,誰給你報仇?”
“還會有下一個人。”吳麗麗說:“我已經死了,時間對于我,是一個永恒。我存在隻有一個目的,報仇。爲了報仇,我可以在無盡的時間裏等下去。”
“放屁吧你!”我罵了一聲。
這時候,“人王”已經爬到了,不用半分鍾,我就要打遭遇戰了。
我全神貫注盯着它,突然它揮動手臂,手臂也是一具屍體,這個屍體劈頭蓋臉打過來,我往後一跳,正抽在地上,碎石亂飛。
我要從這裏逃出生天,必須搶奪這個洞窟的神識控制權。
但是我需要時間,現在這個怪物步步緊逼,還沒等我入定,就已經死翹翹了。
我在洞裏亂跑,它在後面追逐,時不時揮動爪臂抽過來。我屢屢卧倒翻滾,躲避攻擊,洞裏碎石亂飛。
深綠色的青蘿撲起來,如同下雪一般,在空中飛舞。
我需要時間,需要時間。
但現在一空不得閑,剛停下不到一秒,人王就到了,朝着我就砸。
它似乎知道了我的優勢,就着這個點,狂抽猛打。
我靠在洞壁上,累的呼吸就像是拉了風箱,腿上一點勁兒都沒有,再這麽折騰下去,不用它殺我,我就能活活累死在這兒。
“小農。”胡雨蘭的聲音傳來。
“胡前輩。”
胡雨蘭沉默了一下,說道:“我來防它,你趕緊入定用神識。”
“你是靈體,對面可是實體。對面不是侵犯我妹妹的鬼,它們是實打實的屍體。”
我正說着,“人王”又過來了,朝着我就是一抽。
我隻能邊跑邊交流。
胡雨蘭道:“我确實是靈體,但是我可以短暫附身在人身上或是屍體上。”
我愣了愣,随即眼前一亮,問能行嗎?
“試試吧。”胡雨蘭聲音平靜:“最壞也就是和現在一樣,都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