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遞給他一根煙,他表示感謝,我再用打火機幫着點上。
安冬道:“你說水魃的原畫隻有一半,說實話我挺震驚的,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信息。從頭說起吧,我是怎麽知道水魃這個怪物的。老農,我是西京人。”
我點點頭,西京是六朝古都,我沒去過,據說文化氣息極濃。
安冬道:“我家祖上往上數大概在清朝那會兒,出過一個道士。當時西京遭遇了一場重大的叛亂,具體怎麽回事就不細說了。我家老祖爲了躲避戰亂,進入秦嶺深處,機緣巧合,跟着一個隐居的老道士開始修煉,修長生。”
“他這個門派的法門很怪。法門,你知道什麽意思吧?”安冬問我。
我點點頭:“就是修行的方法。你繼續說吧。”
安冬道:“他們用的是地仙的方法,有兩種修行途徑,一個是堅固身體,長生久視。還有一個是最終形态,肉身分解,而靈魂長存。就是成仙。”
我聽得入神,沒有說話。
安冬道:“這個法門一直流傳下來,傳到了我這一輩兒。不過這屬于我們家族的秘密,我是不可能細說的,還望你見諒。”
“客氣了。”我說道:“這是你們家族的秘密,我沒資格打聽。”
安冬說:“我們家出了好幾個長壽的壽星老,但就是沒人能修成最終形态,成仙。”
“你家老祖呢?”我問。
“他活了一百三十歲。”安冬說:“山裏出來之後娶妻生子,安享晚年。别看歲數這麽大,但他也沒修成。”
“哦。”我點點頭。
“我從小就感興趣,可能有這個天賦吧,”他說道:“家傳那些手寫稿,古籍啊,亂七八糟東西,都傳到我的手裏。我就開始研究,研究來研究去,有了一個驚天大發現!”
“什麽?”我問。
安冬左右看看,其實也沒人看我們倆,湊過來低聲說:“修長生的兩個途徑,其實就是同一個方法。”
“對不起,我沒聽懂,什麽意思?”
安冬說:“兩條途徑,一個是修長生,一個是修肉身分解。看似大相徑庭,其實是一回事。”
我聽得入神,手裏咖啡都涼了。
“具體說說。”
安冬道:“一個人衰老,和他年輕時比,是不是身體機能都差了?五髒六腑都在發生變化。”
我點點頭。
安冬說:“說白了,就是身體衰老,髒器日漸衰竭。想要長生,甚至逆生長,就要在身體上下功夫,改變身體的物理狀态,重新變得年輕,煥發生機。”
“呵呵,可能嗎?”我笑了笑。
安冬道:“你先聽我說完。長生的方法就是延緩身體衰老,甚至逆生長,重新煥發生機。而肉身分解也是同一個道理,身體發生變化,分解後靈魂超脫。”
我有些聽懂了:“你的意思是,兩條途徑一個法門,都是在身體上想辦法。”
“對了!”安冬一拍手,“啪”的一聲,咖啡館裏的客人都看過來。
他趕緊低下頭,沖我豎起大拇指:“聰明,老農,我覺得我找對人了。”
我對長生什麽的沒有概念,才二十來歲,談這些還太早。
“那麽跟水魃有什麽關系?”
安冬打了個響指,越說越興奮,“我仔細研究過家傳的這些資料,發現了爲什麽一輩一輩傳下來,能做到屍解的人幾乎沒有。”
他頓了頓:“所有的關鍵,就是水魃。”
我眉頭動了動。
“我很仔細地看過老祖留下來的手稿,”他說:“當初教他的老道士,最後在山裏肉身分解了。對于這個過程,手稿裏沒有過多描述,一兩筆帶過。這段經曆應該是最重要的,但是老祖卻沒有很詳細的記載,我估摸當時很混亂,因爲某種情況他沒有參與進老道士肉身分解的過程裏。”
我抽着煙,等着他的下文。
“老祖說,當時老道士獨自一人進入山洞,而且留下一句很奇怪的話,老道士說,洞裏有水魃。那是肉身分解的關鍵。”
“老道士成功了。”我問。
安冬點點頭:“根據手稿記載,七天之後,老祖進入洞裏找到了老道士的屍體。屍體發生了異狀,就是異常的變化。具體是什麽變化,手稿裏沒有說。”
我皺着眉吐出煙圈:“怎麽确定老道士是成功的肉身分解?可能就是死了呢。”
安冬道:“老祖說,他晚上的時候看到老道士的陰神,老道士從樹林裏走出來,跟他說了很多話。當時他吓得要死,什麽都沒記住。隻是能确定老道士修行成功,成了一個脫去身體的陰神,達到了長生久視。”
“你老祖沒進那個洞裏再看看?”
“沒,他當時特别害怕。用很多石頭樹枝把這個洞藏了起來,說這是他們修行這一派的秘密。”
“哦。”
“老祖回家之後,就按照另一個途徑修行,長壽就行,并不想肉身分解。他把這個方法一直傳,傳到了我這一代。”
我沒說話。
安冬道:“這個修行法門,除了特殊的技法外,還要用我們家祖傳的一種原材料,煉成藥丸,配以服用。到了我這一代,這種原材料已經沒有了。”
“用完了?”我問。
安冬點點頭。
我看着他,突然腦海裏打了個閃,多出一個想法。
“安冬,你剛才說你們家修長生的兩個途徑,其實是一個法門,都是在身體上做文章。對吧。”
“是的。”他看着我。
“老道士肉身分解的關鍵是水魃,那你們家長壽的原因,也應該是水魃?”
他興奮起來,呼吸急促,催着我繼續說。
“也就是說,你家祖傳的做藥丸的原材料,和水魃有關系。”
他重重打了個響指,“老農,你太聰明了。我想了好久的事,你聽完就能分析出來。老農,你跟我走吧。”
我吓了一跳,“你要幹什麽?”
“我要再進老道士分解的山洞裏。你是不是要找水魃?它一定還在洞裏!”安冬加了重音。
我的手在發抖,他狂熱的勁頭有點吓着我了。
“你爲什麽要找水魃?”我問:“就算它能讓人長生,你也不必這麽急吧?”
安冬沒說話,隻是盯着我笑。
他笑的,我有點瘆得慌。
他打開背包,拿出一張CT圖,“這是我的報告,肺出了問題。醫生宣判了死刑,我活不過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