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看看。”
老商從抽屜裏拿出一個軟墊,墊在夏嬌右手的手腕下面。
他凝神靜氣,搭出二指,輕輕放在夏嬌的脈門。
現場無人說話,氣氛凝重。
老商擡起手,做了個手勢,示意夏嬌換另一隻手。他繼續搭脈。
能有個五六分鍾,二叔忍不住問,商叔,咋樣?
老商道:“嬌嬌這個脈象實在是有些奇特。寸關尺三部脈象各異,卻又相互牽連。寸部脈浮而數,如驚弓之弦,顯心神不甯;關部脈沉而澀,如潭底暗流,乃氣血郁結;尺部脈則忽浮忽沉,如鬼魅遊走,實乃平生罕見。這不禁讓我想起一樁往事。”
老商松開手,從抽屜裏摸出煙葉還有白紙卷,打算自己卷。二叔趕緊掏出華子遞過去。
“呦,好煙。”老商沒有抽,别在耳朵上,還是自己卷了一卷紙煙。
叼上煙,他美美地抽了一口。
我們聞到紙煙透出一股奇香。
“商爺爺,你這是什麽煙葉,聞着這麽香。”我都有點入迷了。
老商笑着說,都是山裏采的草藥,自己配的。
二叔着急,“别說煙的事了,說說我閨女的病。”
老商道:“我年輕那會兒,不是這個村的人。我住在黃河流域,那時候流行每年祭雛女給河神。河神不吃這些女孩,而是和她們同房。同房之後,這些女孩肚子隆了起來,有了河神的孩子。”
我們都聽愣了。
“河神是什麽我不清楚,總歸不是人,”老商說:“我當時就很奇怪,這些女人的體内到底是什麽,真的是神和人結合的孩子嗎?”
他吐出煙霧:“後來這些女人懷胎不過三個月,都死了。然後法師讓村民把女人的屍體扔在河神廟。我那時候半夜去偷看,發現……”
他停下來不講了。
“發現了什麽?”我們急着問。
老商道:“有鬼取出女人屍體裏的胎,在月光下修煉。後來我離開村子,拜訪名師,才知道那些女人是結了鬼胎。鬼胎不是胎兒,而是鬼之精華,是陰氣的凝練。對于行鬼修之術的人來說,這是大補之物。”
他從回憶中醒過神。
“我沒摸過那些女人的脈,不過就今天嬌嬌的脈象和症狀來看,讓我想起了那段往事。莫非她?”
二叔佩服得五體投地:“商叔,我算服你了,我閨女就是……結了鬼胎。”
“哦。”老商看着夏嬌。
二叔問有沒有法子治療。
老商想了想:“這樣吧,我配一些藥,今晚煎熬,明天拿給嬌嬌喝。管不管用不好說,咱們先試試,吃不好也吃不壞。這些藥的藥性都很平和。”
二叔千恩萬謝,摸了摸兜,沒有現金,便問老商要二維碼,先把藥錢給付了。
老商客氣,說還沒治呢,就先給錢,不好。
兩人推來推去,我爸爸從兜裏拿出一千塊錢現鈔,放在桌上:“商叔,這也不是什麽醫藥費。你和我爹關系這麽好,這錢就當孝敬你老了。”
老商笑笑,再沒有推辭。
我們站起身告辭,忽然胡雨蘭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問問這個老頭,或許他知道畫冊的下落。”
我眼睛一亮,對啊,老商是爺爺生前好友,或許知道什麽。
現在也不能全指望老商的醫術,畫冊還是要找的。
“商爺爺,你知不知道我爺爺生前曾經留下來一本畫冊?”我問。
大家都靜下來,一起回頭看老商。
老商蹙眉,抽着煙,好半天說道:“畫冊不畫冊的我不知道,你們檢查遺物的時候沒發現嗎?”
二叔的心明顯落到低谷,一臉絕望。
老商自言自語:“難道在那?”
“在哪?”我們趕緊問。
老商道:“老夏頭在鎮子上租了個鋪面,你們不知道?”
最驚訝的是我爸,張着大嘴:“爹在鎮子上租了個鋪子?他沒說啊,我們壓根就不知道!”
老商點點頭:“是個不大的小院子。有時候我也過去。我們把采來的新鮮草藥在那裏清洗,晾曬,還有烘幹什麽的。那裏就算是個存藥的小倉庫吧。”
我爸搖搖頭,嘟囔說,“不應該啊,爹在村裏有自己的房子和院子,幹嘛跑到鎮子上?”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沒問過。”老商說:“你們可以去那裏看看。”
他拿過筆,在紙上畫了一張草圖。
“鑰匙呢?”二叔問。
老商皺眉,“我怎麽知道。我也沒去過幾次。你爹過世了,房子又沒到期,那裏應該沒人去,自己把鎖撬開不就行了。”
我們回到家,正好我媽也回來了,買了一堆好吃。我媽是典型的家庭婦女,男人們的事從不摻和,悶頭開始做飯。
二叔和我爸則爆發了激烈的争吵。
二叔非常不高興,一個勁兒埋怨爺爺,說他莫名其妙,好端端的爲什麽又在鎮上租個房子,還不告訴兒女。到底嘛意思。
老爸蹲在門口抽煙,喝了一聲:“閉嘴吧老二,家裏老人怎麽想怎麽做,咱們做兒女的沒權力說三道四。”
二叔氣呼呼的說:“哥,晚上你跟我們去不?”
“不去了。”我爸搖搖頭:“你和小農一起去吧。省得到那裏,再說我貪圖遺産什麽的。”
老爸踩滅煙頭,一個人進房間了。
二叔無奈,對我說:“你爸和你爺爺都屬于犟種。不去就不去吧,咱爺倆去。”
夏嬌在旁邊插嘴,說她也去。
二叔想了想,同意了。
吃完飯,夜幕降臨,我們仨開着車,從村上直奔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