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達倫一起出門的斯賓塞臭着臉,嘴裏還嚼着幹巴的黑面包。
“達倫,我們也是老交情了,你應該清楚我的爲人,沒有必要這麽防備着我啊。”
達倫瞥了斯賓塞一眼,并不多言,可斯賓塞卻懂了達倫眼神中的含義。
——就是不放心你。
“……行,我知道了,我會跟詞保持距離的。話說西莫今天也該趕到了吧,這都幾天了,我可不想長時間待在坎特這樣的小地方。”
達倫擡頭看了看天色。
最近的天好一天差一天,今天明顯是差的。
天空如同一塊沉重的鉛幕,密布的雲層似乎要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蒼穹被陰沉的灰色所籠罩,街道上也是陰沉沉的,明明是早晨,卻比黃昏後還要暗。
街道兩旁的樹枝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葉片早已因爲寒風掉光,隻剩下光秃秃的枝幹還在抗議着嚴寒。
行人匆匆,他們的腳步在石闆路上發出沉悶的回響。
每個人都穿得很臃腫,臉龐被圍巾遮得嚴嚴實實,隻留下一雙雙眼睛透露出對即将到來的雪的不安。
小販們開始收拾攤位,試圖在第一片雪花落地前找到避風的港灣。
“坎特小鎮今年的雪下得比前兩年多。”
達倫的呼吸在寒冷中變成一團團白霧,又被寒風吹散。
“今天很有可能下雪,看天色,今天的雪要比前幾天的雪大得多……
如果是這樣,西莫很有可能要推遲幾天。”
斯賓塞輕啧一聲,“看來我還要被迫逗留幾天了。”
達倫默不作聲,在心底盤算家裏的食物還夠支撐幾天。
自己跟斯賓塞的食物倒是充足,可宋崖詞是要精細養着的,如果可以,達倫甚至甯願每天都出門,給宋崖詞買來最新鮮的食物。
可自己不得不考慮這場雪了。
如果雪很大,那麽自己就必須給宋崖詞一口氣買來一周的食物。
當然,此刻最重要的還是去看一看那位昏厥的流浪者。
鎮上的人默契地把這個麻煩交給了達倫。
如果達倫不去管這個人,這個人可能真的會在這個冬天死去……
斯賓塞吐槽達倫的好心爲自己招惹了太多麻煩。
“我的朋友,我甯願你是多年前我認識的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達倫。這樣我就不需要在即将下雪的寒冷早晨陪着你一起去接濟流浪者。
嘿,你有沒有過,如果這個流浪者真的是無家可歸的人,那麽他接下來要居住在哪裏?難不成還要擠在你的小屋裏?恐怕你養的小家夥會不同意吧……”
達倫皺着眉頭,“斯賓塞,你隻需要抱好我讓你帶的冬衣,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你來管。”
“嘶,你以爲我願意管嗎?我隻是怕那個小家夥鬧起來你招架不住。你也知道,我喜歡安靜,你們吵起來的話,我會很頭疼的。”
這當然是假話,斯賓塞從不喜歡安靜,他喜歡熱鬧,越熱鬧的地方越好。
也喜歡看宋崖詞生氣的樣子……
達倫忍受着斯賓塞的聒噪,直到到達農場。
農場的主人看到達倫就跟看到救星一樣,小跑着迎了上去。
“達倫,太好了,你終于來了。你要是再不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緊接着,農場主講起了自己昨晚遇到的事。
斯賓塞難得安靜下來,聽着他講述。
事情其實很簡單。
半夜時分,農場主被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不是風聲,也不是野獸的竊竊私語。
他披上厚重的棉襖,推開了吱嘎作響的門扉。
白色的雪花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銀色光芒,農場主的目光沿着那被新雪覆蓋的小徑望去,發現一個奇怪的形狀,仔細看去,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個人!
農場主心中一緊,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每一步都沉甸甸地壓在雪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這聲音在寂靜的夜晚裏顯得格外突兀。
靠近了,農場主拍走那人身上的雪,摘下那人臉上的面具,才看清那人的面容。
那人的臉上滿是疲憊與痛苦,或許是因爲感受到了溫暖,掙紮着清醒片刻,吐出兩個字,“……救我。”
見他眼中閃爍着求生的渴望,嘴唇凍得發紫。
農場主不禁心生憐憫,他伸出手臂,把這個或許是迷路了的倒黴蛋請到自己溫暖的家中。
屋内火爐的溫暖迅速驅散了外頭的嚴寒,農場主遞給那人一杯熱騰騰的水。
壁爐裏的柴火噼啪作響,火光在兩人的臉上跳躍。
外面的世界風雪交加,但在這個小小的居所裏,卻有一份甯靜和溫馨。
“然後,我看他的情況好像穩定了一些,就問他是什麽人,又從哪裏來……”
農場主說到這裏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可你們絕對想象不到他接下來的反應!”
農場主深吸一口氣,才接着說:“他聽完我的兩個問題後竟然摔了我的茶杯,抱着頭,臉色蒼白,随後就昏厥過去,一直到現在也沒有醒來。
天啊,我隻是想做個好事,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人萬一在我這裏出了什麽事……”
達倫安撫農場主,“會沒事的。”
“哎,所以我一大清早就安排了農場的幫工去請您。達倫,你是從大地方來的,見多識廣,一定知道他的情況。”
三人一邊聊着一邊走着,很快就到了室内。
農場主推開門,請達倫和他身邊跟着的人進門。
然後在進門的一瞬間發出一道驚呼。
“呀!你醒過來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會沒有事的,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沙發上的人目光有些呆滞,卻還是點了點頭,“記得…你……”
農場主暗暗心驚,這反應怎麽跟傻了一樣。
斯賓塞看農場主有些爲難,幹脆自己開口詢問這人:“那你還記得自己是什麽人,又住在什麽地方嗎?你不說出來,我們很難把你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