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管家卻說不出他的名字。
“這、王爺,戴上鐵面的侍衛都是影子,不需要被區分,也不需要名字。這是您曾經的原話……”
虞澤洲看着不遠處的人,明明全身上下除了一雙手外都藏在黑衣中,還戴着猙獰的鬼面。
這裝扮跟美無關,可場内再沒有人比他更耀眼。
黑色勁裝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他體态優雅。長瀑似的發絲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搖曳。
自信由内而外散發,此刻的他比陽光還要耀眼。
虞澤洲輕笑,“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影子呢?”
“這群侍衛内,不是被你塞進去了一個陳雪啖嗎?他會不會就是陳雪啖?”
“王爺,站在他身邊的才是陳雪啖……”
吳管家當然知道自家王爺腦子裏想的是什麽。
解釋完身份後,他又提醒虞澤洲,“王爺,除了陳雪啖外,其餘鐵面侍衛的長相都有些寒碜。”
“……這樣啊。”
虞澤洲心中的小火苗被一桶水澆滅,他悻悻地收回目光,然而還不到片刻,視線竟然再一次落到那人身上。
心中的天平左右搖擺,虞澤洲奪過侍衛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後,心反而愈發不平靜。
最終,他咬了咬牙,道:“讓他近身,改日你找工匠給他定制一個好看的面具。”
虞澤洲心中已經做了極大的退讓,他是皇室,生來便是天潢貴胄,金山銀山中養大。
再落魄的時候也沒有委屈過自己的眼睛,唯獨在今日,遇到了一個特殊的人。
一個皮囊平庸甚至是醜陋的人。
虞澤洲又開口強調了第二遍,“把他帶過來……”
“是。”
虞澤洲的吩咐,吳管家自然照做。
另外一邊,投壺場上,下半場的兩人也分出了勝負。
自然是玉沙赢了,楚二笑容端方,就算作爲輸家也不氣短。
“是我技不如人。”
玉沙看着對面的人,心中疲倦。
他的臉上戴着面具,可楚二的面具在心中。
“你不比我差。”這話不是客套,楚二的确是刻意輸給玉沙的。
這一次遊宴,楚二的目的就是讨好虞澤洲,又怎會赢了虞澤洲呢?
談話間,玉沙的餘光看到了直奔他們而來的管家。
他心有預感,這人是爲了誰來的。
隻能叮囑,“在王爺身邊千萬要小心。”
宋崖詞道:“放心,我能處理好,不用擔心我。我會找時間溜走,我們見機行事。”
宋崖詞是真的不害怕虞澤洲,就算真的得罪了虞澤洲,面具一摘,照樣能安全離場,玉沙就未必了。
宋崖詞話音剛落,吳管家已經笑眯眯地跑到宋崖詞身邊,跟他宣布這個好消息。
“你走大運了,從今天開始,就是王爺的貼身侍衛了。對你這樣的人來說,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事,你要好好珍惜這個機會。”
宋崖詞心中冷笑,好事?伺候人還成好事了?
面上無可挑剔,“多謝管家提醒。”
吳管家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行,先跟着我過去吧,王爺急着見你呢。”
宋崖詞跟吳管家剛走,怒火中燒的玉沙就聽到了楚二的聲音。
“陳雪啖,是你吧?真是沒想到,我以爲王爺至少會給你一個不錯的職位。”
玉沙自嘲一笑,“對我來說,能藏起自己的臉,不做太監、不做花魁,已經是體面的身份了。”
楚二輕歎,“是嗎……”他感歎陳雪啖的豁達,卻不想在下一刻聽到了陳雪啖堪稱是脆弱的聲音。
“你能憑借身形認出我,可是他不能……”
尾音顫抖,像是哭腔,楚二心中一驚,不敢再跟陳雪啖搭話。
他可不願意摻和進莫名其妙的眼淚中……
楚二離開後,陳雪啖看着不遠處的人影暗自心傷。
跟那群想要擺脫面具的侍衛不同,陳雪啖是主動跟吳管家提出要戴上面具。
他已經決定了不做陳雪啖、雪容,隻待在王府,安心做一個沒有名字、沒有臉,不會被任何人利用、審視、觊觎的影子。
可上天爲什麽又爲什麽讓他從影子變成玉沙?
有了新名字,他又怎可能甘心繼續在王府内做一個無名無姓的影子?
他不甘心!!!
宋崖詞沒有時間回頭看玉沙一眼,吳管家催得很緊。
直到宋崖詞走到虞澤洲身邊後,吳管家才安靜下來。
“王爺,人到了。”
虞澤洲視線定在來人的身上。
在此之前,他已經把最壞的結果想了出來。
無非是這人的眼睛隻有綠豆大小,看上去跟賊一樣,聲音也很難聽,比楚二那個弟弟還要膈應。
可在隔着面具跟這人對視後,虞澤洲驚奇地發現,這人的眼睛并不醜,反而十分漂亮。
就算被過大的面具遮擋了細節,虞澤洲也能看出,這雙眼睛絕對是好看的。
宋崖詞跟虞澤洲對視,沉默片刻後才想起來自己應該行禮。
于是象征性地說了一句:“草民見過王爺?”
虞澤洲又松了一口氣,幸好,聲音也是好聽的。
王爺心中最後的防線放下,“嗯,你可以來近身奉茶了。”
宋崖詞則是在心中記下了這筆賬。
敢讓他伺候,還敢喝他奉的茶,來日他定要好好‘伺候’着,讓虞澤洲喝一肚子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