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并沒有回答宋崖詞的問題,先是幾個躍身帶着宋崖詞遠離了打得火熱的兩方人馬。
那人的身手不比木梨差,否則不可能在‘山匪’跟宋家侍衛反應過來之後,還能帶着宋崖詞成功逃離。
宋崖詞心中冒出來一個詭異的猜測,“木梨?是你嗎?”
“我不是他。”
宋崖詞感受着脖頸處的涼意,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先試探。
“你是要幫我還是要殺我?”
那人一字一頓道:“宋公子,我絕不會傷害你。有人僞裝成山匪要傷害你,我隻是想來幫你。至于我的身份,這不重要。”
“幫我?”
“是的,幫你。”
忽然闖來一個人,挾持了你之後告訴你,不會傷害你,很少有人能相信吧?
“我不會傷害你。”那人又重複了一遍。
宋崖詞聽得渾身發毛,尤其是在感知到脖頸上又落了一滴溫熱的水後。
今天是豔陽天,首先排除的就是雨水。
那麽,答案就藏在他身後的人身上了。
是汗水還是淚水?
不管是哪一個,宋崖詞都難以接受,他的頭不自覺前傾。
然而還不等他避開,又有一滴溫熱的水砸下來。
那人聲音顫抖,“……宋公子沒有認出我嗎?”
宋崖詞一臉莫名,戴了面具,又壓低聲音,他怎麽認?
“……要不你把面具摘了?”
“不要,我如今面容有損……”
宋崖詞出聲安慰,“你不想讓我看我就不看了。你身手這麽好,又不是靠臉吃飯的人。想開點,臉上有傷不算什麽事兒。”
這樣蒼白的安慰很難調動人的情緒,那人的淚水卻因爲這句話決堤了。
他幾乎哭成淚人。
宋崖詞不敢再說話了,隻能在腦子裏拼命回憶,自己什麽時候結識過這樣一個能哭的人。
可記憶中根本就沒有能這麽跟自己交心的朋友啊……
宋崖詞在哭泣聲中清了清嗓子,試着安撫身後的淚人。
“你戴了面具,又壓低了聲音不就是故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嗎?
你既然不願意讓我知道你曾經的身份,那我們幹脆都用新身份重新認識一遍。
閣老獨子宋崖詞害你委屈了,那你也不要拿他當朋友了,忘了他。”
背後的人停了哭泣後還有些抽噎。”
“……算了,那你先交我這個新朋友吧。我是青州富商之子,你可以叫我睚眦,睚眦必報的睚眦,你又是誰?”
那人沉默許久,甚至忘了哭泣。
宋崖詞也松了一口氣,他不怕旁人的怒火和憎惡,反倒害怕旁人因他流下的眼淚。
隐去即将脫口而出的真名字,那人同宋崖詞一樣,說了個假名字。
“我、我叫玉沙……”
“玉沙,好名字啊。天風淅淅飛玉沙,诏恩歸沐休早衙。玉沙,你的名字是雪的意思,你喜歡冬天嗎?”
“嗯,我生在冬天,也喜歡雪。”
宋崖詞生疏地安慰着,“雪很好啊,能堆雪人玩兒。”就是很冷,他最怕冷……
玉沙的哭腔也沒那麽明顯了,宋崖詞悄悄松了口氣。
“睚眦公子,你想去哪裏,我送你。”
“不用送,我自己到山下就好。你剛才已經幫了我一次,我就不多打擾你了。”
“可是山路不好走,還是讓我來送睚眦公子吧。”
“不、不用了吧——”
宋崖詞的話還沒有說完,又有一道聲音響起。
“喂,你站在這裏做什麽?管家說了,要讓人查看這附近有什麽異樣的情況,就算沒有,你也不能偷懶吧?
新來的也不能這麽不守規矩,給我等着吧,我回去後就告訴管家,讓你滾出王府!等等——你身後人是誰?!”
玉沙并沒有回應那個人,而是跟宋崖詞說:“睚眦公子,他威脅到我們了,我要處理掉他了……”
話音剛落,宋崖詞便聽到了一道短促的慘叫。
可這聲音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林中隻剩下風吹樹葉的簌簌聲。
若不是親耳聽到,宋崖詞甚至會懷疑剛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淚人搖身一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用還有些沙啞的嗓音求安慰。
“睚眦公子,我不想這麽做的,他爲什麽要逼我呢?”
宋崖詞咽了口口水,整個人都有些緊繃,現在最需要被安慰的人難道不是他嗎?!
“事情已經過去了……”
“公子,你對我真好。”
他走到宋崖詞身前,宋崖詞第一次看清楚他如同羅刹一般的鐵面,也看清楚了他的身形。
可記憶中還是沒能搜羅出這号人物……
玉沙忽而回頭,看着宋崖詞說道:“可能要暫時委屈睚眦公子穿上我的衣服了。
有一群壞人來了,睚眦公子先扮成我,我再扮成那個死人,等這群壞人放松警惕,我再送公子下山,怎麽樣?”
宋崖詞:……還能怎麽樣,他也沒資格拒絕啊。
宋崖詞有些後悔出門時沒有帶上木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