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早點說清楚,兩個人都方便做任務……
宋崖詞念出自己準備已久的台詞。
“姑娘很聰明啊,早在青州,我就聽說了姑娘的名号,如今看來,果然名不虛傳。
我知姑娘是意外流落到煙花巷柳處,我并不嫌棄姑娘,相反,我很憐惜姑娘,如不嫌棄,我願意爲姑娘贖身。”
一長串油膩的話,再加上試探性想要放到人家肩頭的手,宋崖詞覺得自己的表演無可挑剔。
陳雪啖肯定記恨上自己了。
陳雪啖的确恨了宋崖詞,可他恨的不是宋崖詞的動作跟話,而是自己。
他恨自己在不清楚宋崖詞的身份時心中冒出來的憐惜。
可這樣的痛恨在發現宋崖詞放在自己肩頭的手背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個浪蕩子,在跟惦念了許久的美人單獨相處時,隻會把手背搭到肩膀上嗎?
可宋崖詞這個浪蕩子就是這樣做了。
明明是輕浮的動作,卻被他硬生生做出幾分僵硬的規矩感。
宋崖詞還在說些膩味的山盟海誓。
看着宋崖詞不斷吞吐着話的嘴,跟離開自己肩膀的手,陳雪啖意識到,自己好像發現了這位宋公子的秘密……
宋公子的輕浮作态遠遠沒有掩藏身份玩弄人心時的作态熟練。
說得口幹舌燥的宋崖詞下意識撈起桌案上的茶盞,可茶盞已經被陳雪啖奪走。
倒茶水時,陳雪啖那雙手如玉琢冰削,筋骨皮肉都挑不出錯。
陳雪啖将茶盞推過去,“宋公子,你說的話,雪容需要時間考慮。”
所謂考慮,不過是等待接下來的命令。
命令下來後,就是宋崖詞殺青的日子了。
宋崖詞接受良好,“行,你慢慢考慮吧。”
照理來說,身爲浪蕩子的宋崖詞應當在接過茶盞時輕薄陳雪啖的手。
可認定自己完成任務的宋崖詞不做多餘工作。
他接過茶盞,用的卻是堪稱疏離的動作。
陳雪啖看出宋崖詞的言行不一,卻不拆穿。
相互成全罷了,宋崖詞要風流名聲,他要活命。
宋崖詞發覺陳雪啖的沉默,卻隻當他生性如此。
渴望已久的茶水終于到嘴邊,然而還不等宋崖詞喝上一口,船體便開始颠簸。
茶水灑濕衣襟,宋崖詞來不及整理,沖船頭撐着船槳的木梨喊。
“怎麽回事?”
木梨指着不遠處的岸邊,那裏站了不少人。
“公子,岸上的人朝我們扔了船錨,船錨卡在船上了。”
宋崖詞隻能重新站出,看着岸邊的人影。
這群人不是爲了報複自己,否則船早就翻了。
這船錨隻有一個作用,那便是把他們拖回去……
木梨看了看宋崖詞,确保自家公子臉上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痕迹後狠狠松了一口氣。
“公子,岸上應該是大人派來接您回家的人……”
岸上那道身影,宋崖詞自然不會認錯。
不是他爹多年前收留的徒弟裴斯覺還能是誰?
宋崖詞側首看着木梨,“把箭拿來,我要用。”
木梨面色猶豫,可另有一人拿出了弓箭跟箭矢。
是陳雪啖。
這冷得跟冰塊一樣的人,這會兒倒裝起熱心了。
還多餘問了宋崖詞一嘴,“宋公子跟岸上的人有仇嗎?”
宋崖詞懶得回應陳雪啖,他不相信陳雪啖會不認識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小閣老裴斯覺。
兩個人不僅是政敵,還是情敵,也難爲陳雪啖裝作不認識裴斯覺了……
宋崖詞不計較陳雪啖利用自己,畢竟得罪裴斯覺也是自己的任務。
包着紅布的箭矢逆風疾行,岸上的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他也逆風退了幾步,然而,宋崖詞的箭術不是一般的好。
箭矢還是在岸上人的肩頭留下了一抹重彩。
船已到岸,宋崖詞三兩步跳下船,隔了數米與裴斯覺相望。
一陣疾風吹起宋崖詞發間的銀白色發帶,發帶飄揚,也襯得宋崖詞靈動飄逸。
跟着裴斯覺一同來的除了宋家的家丁外,還有朝中的同事。
他們強行結束今夜的聚會,爲的就是陪着裴斯覺捉回一來盛都就留戀花叢的宋崖詞。
浪蕩公子的名聲他們早就聽說過,可眼前的人還真的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這跟流言中的詞毫不沾邊啊。
宋崖詞一出現,衆人甚至沒有心思去探究宋崖詞身後的姑娘……
有人問裴斯覺,“這就是宋閣老的獨子?”
裴斯覺藍衣染上紅痕,面上依舊端正。
“嗯,他就是宋崖詞,是師傅的孩子。”
言罷,裴斯覺看向站在岸邊不動彈的宋崖詞。
“崖詞,師傅讓我帶你回家,跟我回去吧。”
宋崖詞冷笑,而後念出原劇情中的台詞。
“宋雲山讓你來你就真的來了?你還真的是跟在他身邊的一條狗。”
衆人呼吸一頓,一口氣罵了當朝閣老跟小閣老,這魄力還真是不一般……
然而,不一般的還在後面。
宋崖詞秀氣的眉頭輕挑,指着自己射落的箭矢對裴斯覺道:“你既然要當狗,不如再盡力些。裴狗,把我的箭矢撿回來。”
誠然,朝中有不少人看不慣裴斯覺乘着内閣首輔的東風,還一臉端莊的正人君子模樣,若有所指地把他跟狗放在一起罵過。
可點名道姓,當着衆目睽睽之下罵出來的,隻有宋崖詞一人……
衆人恨不得把頭鑽進土裏,卻又舍不得把自己的視線從宋崖詞的臉上移開……
被人這樣說,泥人也該氣了,然而裴斯覺隻是一臉平靜地從地上撿起箭矢。
而後主動上前幾步,将箭矢雙手奉還給宋崖詞。
“崖詞,你該跟我回去了,太晚了,師傅會生氣的。”
夜晚的燈光照不清裴斯覺整張臉,宋崖詞隻能看到他低垂的眼眸,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他究竟是恨還是溫順都不重要,宋崖詞得罪的人多了,還輪不到裴斯覺來殺自己。
宋崖詞并沒有接箭,而是道:“木梨,收箭。”
“崖詞——”
宋崖詞打斷裴斯覺的話,“别這麽叫我,馬車呢?”
“……在前面。”
宋崖詞繼續跟吩咐下人一樣吩咐裴斯覺,“嗯,順帶把雪容姑娘送回去。”
“好。”
圍觀的陳雪啖則是看到了裴斯覺青筋暴起的拳頭。
宋小公子,真是個妙人。